而他們的院長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會在大人麵前為每個小朋友剝開糖紙,會溫柔地為他們擦拭掉臉上的汙漬,也會在攝影機下輕聲朗誦一個個小故事。
來探望和捐贈的叔叔阿姨們絡繹不絕,每個人臉上的微笑,在孩子們心裡變成了一縷縷溫暖陽光。
可是陽光再溫暖,也照不到所有地方。
等到夜幕降臨,人潮退去,老院長的笑容便會慢慢收斂,驀然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她會搶走孩子們的衣裳和零食,會用鞋底將他們身上留滿汙漬,也會用一聲聲汙言穢語的喝罵,讓孩子們明白根本沒有什麼童話故事。
她會用各種理由勸退想要領養孩子的大人,哪怕他們文質彬彬、衣著光鮮。
她會用華麗辭藻介紹想要購買孩子的大人,哪怕他們衣衫襤褸、目光淫邪。
而那些五大三粗的護工,也成了院長的仆從和幫凶。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新的孩子被他們送進來,都是粉雕玉琢、剛離開父母身邊的“孤兒”。
夏一寧是裡麵最小的孩子,也是真正的孤兒。
或許因為院長看著她從小長大有了感情,也或許因為她是女娃又性格孤僻,久而久之,便成了孤兒院的“明星非賣品”。
於是在無數個夜晚,小小的小天後,都會與其他孩子一起擠在小小的閣樓裡,看著窗外小小的院落,那兒盛開著一朵朵小小的、不知何時會枯萎的鮮花。
“不過我們還是逃出來了。”
小天後接過顧尋尋遞的紙巾,想了想,轉頭又遞給了一旁的安纖楚。
“謝謝...”
“...嗯。”
望著眼尾泛紅、鼻子一抽一抽的茜茜公主,小天後頓時明白這個女孩被稱為天仙的原因了。
便是她自己也抵擋不住這樣梨花帶雨、濕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委屈表情。
另一邊的顧尋尋顯然也被茜茜公主哭得有些心軟,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等女孩的腦袋順勢歪倒在自己肩膀上,這才朝夏一寧柔聲道:“我小時候好像看過那則新聞,說當時有個小女孩很聰明,裝病騙過了那些大人,還帶著你們一起逃了出去。”
她頓了頓,又不太確定的問道:“新聞裡其他孩子還說她會特異功能?揮揮手就讓圍牆破了個大洞。”
小天後遲疑一瞬,淺笑道:“小孩子的童言無忌,那堵牆本來就快塌了。”
“那肯定的。”顧尋尋也笑了起來,不禁好奇道:“我記得一寧姐你出道組合裡就有她吧?好像也姓夏?”
“嗯,而且她和陳希還很像。”
小天後話音剛落,便看見還抽著鼻子的茜茜公主猛然抬頭,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不是長相和性格,而是唱歌這件事。”
夏一寧擺擺手,笑著解釋道:“陳希之前送我歌時,不懂得編曲卻能直接把新歌唱出來,很神奇。”
說著她好奇望向兩個女孩:“他一直都這樣嗎?”
“小時候他就很聰明。”顧尋尋想起小陳希端著小小陳希幫人滅火的場景,不由得眉眼彎彎。
“他經常為我唱新歌呢,很好聽。”安纖楚想起臭弟弟在院子裡為自己唱歌的場景,不由笑得露出牙花。
“真好。”
夏一寧羨慕的點點頭,接著道:“我那個朋友也是這樣的,剛出道時的幾首歌也都是她先唱給我們聽,再由另一個朋友進行編曲。”
“嗯嗯,我全都聽過,非常好聽!”安纖楚連忙豎起大拇指,還輕輕的哼唱幾聲。
雖然唱功一般般,卻讓小天後對她更生出幾分好感。
顧尋尋也會唱,但想了想,還是苦著臉作罷。
“那她現在...”
“去世了,癌症。”
“抱歉...”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
即便這麼說,但兩個女孩還是看見小天後眸中一閃而過的哀傷。
尤其茜茜公主,她最好的閨蜜不久前也因為癌症離開人世,此時感同身受,又開始抱著顧狐狸的大熊哇哇大哭。
邊哭還邊用臉使勁蹭了蹭,大概因為觸感不錯,便賴在上麵不動了。
夏一寧好笑的看著她們互動,不知想起了什麼,心裡輕輕一歎。
童年遭遇的苦難其實已記不太清了,縱然心裡還有陰影,偶爾也會成為深夜的夢魘,但那終究已成為一場漸漸遺忘的夢。
但永遠有那麼一個人,會穿破夢境,徹底住進了她的心底。
即便她已化作塵埃。
想到這裡,小天後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畫出一個圖案。
那是一隻胖胖的、沒有耳朵的狸貓。
也是那個女孩生前最喜歡、但從未有人見過的卡通人物。
她甚至在墓碑上也用這隻狸貓代替了自己的照片,墓碑頂端還架著一根她做了好久才成功的竹蜻蜓。
每當有晚風從墓碑前路過,竹蜻蜓也會吱悠悠地轉著。
似乎能帶著她的靈魂,一起飛往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