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時的聲音沒有波瀾,就像講述彆人的故事,不,連故事都不算,像是在說天氣一樣。
沈清棠聽不下去,從季宴時懷裡轉過身,抱住他,“不想說,彆說了!我不問了。”
季宴時輕笑,抬手在沈清棠頭頂摸了摸,繼續道:“我真以為父皇見了我會滿心歡喜。”
他再一次停頓,像是無聲的歎息。
“沒想到父皇雷霆大怒,罵我是雜種是惡鬼投胎。不但打了我,還打了母妃。我衝上去護著母妃,卻被他拎起來狠狠砸在地上。”
季宴時抬手指了指後腦勺,“碰到了頭,昏迷了三個月。”
沈清棠倒吸一口氣,“所以你才‘病’了?”
“嗯。”季宴時點頭,“大夫說人的頭是最複雜的,哪怕看起來已經痊愈,卻不知道傷到哪裡造成我的癡傻。
大夫還說,我也許是頭裡的病,也許是心裡的病。
也許幾天就好,也許一輩子都好不了。”
反正母妃一.夜之間,頭發白了大半。”
沈清棠用力抱緊季宴時,低聲製止:“彆說了!”
以前她或許不懂。
如今她同為人母,深知老王妃當時恨不得去死,恨不得殺了皇上。
可是她不敢。
因為季宴時還活著。
她對抗不了一國天子,隻能忍。
除了忍彆無他法。
季宴時並沒有停,他很清楚,沈清棠不是不想知道隻是心疼他。
橫豎都是心疼,在他嘴裡聽說比從彆人那兒拚湊的好。
疼,就隻疼一次。
“其實旁人都說我傻,我覺得我不傻,我能聽得懂他們說什麼,也能明白所有的人在想什麼,想達到什麼樣的目的,隻是我不想搭理他們。”
沈清棠:“……”
怎麼聽著不像癡傻倒是像突然開了竅?
說開竅都不合適,像是開了天眼?!
季宴時自己也不說明白那種感覺,所有的人在他眼裡都變得跟白癡一樣,可隻一眼他就知道那些人想什麼。
明明清楚他們的所思所想,卻又覺得他們蠢到搭理他們都是浪費口舌。
季宴時當時明明應該是還不太懂事的年紀,卻清楚的知道,無論哭、鬨或者用儘手段都不會讓他們母子的生活有任何改變。
他和母妃沒有權沒有銀子,無法收買人心。
他尚且年幼也無根基,許諾不了彆人好處,無法讓彆人為他賣命。
掙紮隻是徒勞,哭慘隻會讓人嘲笑。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彆人或鄙夷或憐憫的目光?!
季宴時可以不在乎彆人,但在乎母妃。
既然母妃看見他哭會心疼,那就不讓母妃看見不讓母妃知道。
那些宮裡來的太監或者宮女欺辱他、毆打他,他一聲不吭的忍了。
待到他們打累了,他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理理身上的衣冠回住處。
身上的土能拍乾淨,淩亂的衣衫也能整理平整,可是身上的血弄不乾淨。
年幼的季宴時還不會洗衣服更不會處理衣服上的血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