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粗暴、毫不客氣的敲門聲猛地響起!
那聲音又重又急,震得門板嘩嘩作響,灰塵簌簌落下。
老凱恩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從凳子上彈起來。
凱恩奶奶也一抖。她臉上的柔和消失,勺子差點掉地。
“開門!彆裝死!”一個粗嘎男聲穿透了薄薄的門板,”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痛快點兒!”
老凱恩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緊張地搓著手,求助般地看向老伴。
凱恩奶奶迅速側身,用自己整個身體嚴嚴實實地擋在矮墊子前,試圖將安稚和她懷裡的小蘑菇完全遮住,像一隻護崽的母雞急促道:“崽崽乖,抱好蘑菇彆出聲。”
老凱恩走到門邊,手在門栓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顫抖著,拉開了門栓。
門被猛地從外麵推開一條縫,一股帶著劣質煙草和汗味的冷風灌了進來。
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外麵昏暗的光線,隻能看到他們穿著臟兮兮的皮坎肩,胳膊上肌肉虯結,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痞笑。
為首的那個,一隻腳已經很不客氣地踏進了門檻線內,嘴裡還罵咧咧:”磨磨唧唧!老規矩,這個月的份子錢。”
他凶狠的目光習慣性地掃向屋內,首先撞上的,是矮墊子上,露出來的那張小臉——
一張沾著灰痕、卻掩不住精致輪廓的東方娃娃臉。
此刻,這張小臉上滿是驚恐,那雙又大又圓、如同上等蜂蜜糖般的琥珀色眼睛,正蓄滿了淚水,濕漉漉、怯生生地看向他,裡麵是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恐懼,像被逼到絕境的小動物。
疤臉男的腳,猛地頓住了。
他臉上的凶神惡煞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凶狠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對上盛滿驚恐淚水的清澈眼睛,裡麵的戾氣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極其柔軟的牆,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消融。
本能的心頭發軟和一絲心虛攫住了他。
天姥爺……
這崽長得也太,太戳人心窩子了吧?
那眼睛……那眼淚……看得人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就在疤臉男因為這雙眼睛而心神動搖的瞬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安稚緊抱著某樣東西的小手臂,向下移動。
他看到了安稚懷裡緊抱著的那個東西——一隻不知道從哪裡長出來的圓潤小蘑菇。它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澤,與周圍破敗的環境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這感覺太奇怪了!
破屋子裡怎麼會有這麼乾淨、這麼漂亮、還散發著舒服氣息的蘑菇?
他身後那個掂著金屬短棍的年輕跟班,也看到了安稚。
他同樣被那雙蓄滿淚水、如同小鹿般的大眼睛擊中了心防,臉上凶惡的表情瞬間垮掉,隻剩下“好可愛好可憐”的傻乎乎表情。
當他順著老大凝固的目光,也看到安稚懷裡那隻漂亮得不似凡物、純淨得刺眼的小蘑菇時,更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完全忘了自己該乾嘛,手裡的棍子都垂了下來。
這東西看著就讓人想摸摸,心裡頭怪平靜的。
空氣安靜。
疤臉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臉色變幻不定。
他收回目光,努力想找回剛才的氣勢,但聲音乾澀得厲害,帶著彆扭:
“咳……老……老凱恩……”
他身後的年輕跟班還傻乎乎地盯著小蘑菇看,被疤臉男猛地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才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