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抱著自己的腦袋,努力仰起小臉,從兜帽的縫隙裡望向工作台後麵的老瘸子。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了死水潭。
老凱恩渾身一震,猛地低頭看向安稚。
上學?
崽怎麼會想到這個?
老瘸子也愣住了。
他臉上的諷刺和嘲弄被按了暫停鍵。
他正對上一雙清澈見底、充滿了最原始求知渴望的孩童眼眸。
眼神裡沒有謊言,沒有算計,隻有一種近乎天真的、對“上學”這個遙遠詞彙的向往。
一個在垃圾星長大的黑戶幼崽,竟然會問出“是不是上了戶口才能上學”。
老瘸子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他看看安稚雙寫滿渴望的眼睛,再看看老凱恩布滿皺紋、寫滿窘迫和一絲哀求的臉。
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
他猛地低下頭,不再和安稚對視,隻是粗聲粗氣地對老凱恩說:
“媽的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上學不上學。”
他煩躁地抓了抓稀疏的頭發,動作粗魯地拿起個閃著藍光的儀器。
“過來,把她咳,把信息給我!名字,年齡!媽的,就知道給老子找麻煩!”
老凱恩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把安稚往前輕輕帶了一步:
“安稚。平安的安,稚嫩的稚。年紀大概三歲半?四歲?”
老瘸子不耐煩地揮揮手:
“行了行了!知道了!”
他不再多問,光屏上的數據流飛快滾動。他一邊操作,一邊習慣性的牢騷:“這破地方,上個屁的學有口吃的就不錯了淨想些沒用的。”
安稚低下頭,她是不是問了一個壞問題。
“我會好好讀書的,爺爺,等我打工就能掙錢了,隻有讀書才能掙到更多錢呀。”
戶棚裡更安靜了,安稚晃晃腦袋。
好吧,她果然不是很會說話。
安稚閉緊了嘴巴,一眨不眨地看著老瘸子爺爺拿著一個閃著藍光的儀器在她手腕上方懸停了幾秒,發出輕微的嗡鳴。
“成了。”
他拔下儀器,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薄芯片,丟進一個簡陋掛墜盒裡,塞給老凱恩。
“喏,拿著。初始信息都錄進去了,名字,年齡隨便填了個三歲十一個月,出生地空著。
垃圾星g7區邊緣拾荒者聚居點,這他媽算個屁出生地。”
他嗤笑一聲。“這隻是個‘芯片’,想讓它能在識彆器上刷出來,還得去主城的‘民政服務中心’錄入生物信息,聯網認證。”
他瞥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離咱這兒十萬八千裡,路上全是幫派和巡邏隊的狗眼。”
老凱恩緊緊攥著個小小的掛墜盒,仿佛攥著一塊燒紅的炭,又像攥著微弱的希望。
老瘸子說的是實話。
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隻是最混亂、最邊緣的貧民窟。
“謝了。”
老凱恩把小布袋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