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傾身,靠近兒子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笑意的氣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道:
“那就看好了,謹言。”
顧謹言抱著安稚的手臂,再次收緊。
他迎上父親那洞悉一切又帶著縱容笑意的目光,冷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追光者號”的休息區通道內,氣壓似乎比外麵還要低些。
顧長風姿態慵懶地斜倚在通道光滑冰涼的合金門框上,一條長腿隨意曲著,另一隻手的手指則在懸浮的光屏上飛快滑動,處理著堆積如山的臨時公務。
他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隻有唇角那抹慣常的、仿佛永不褪色的溫和笑意,此刻顯得格外悠閒,還有點無聊。
他的視線,時不時從那密密麻麻的報告上抬起,穿過敞開的艙門,落在裡麵那個正忙得不可開交的身影上。
顧謹言正背對著門口,在那間被臨時征用的空休息艙裡忙活。
身影顯得有些笨拙。
他先是將被子疊成了標準得如同教科書範本的軍校生專供豆腐塊,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順序反了。
顧謹言隻能再次把被子拆開、抖散,鋪平。
然後,他盯著那套隻有黑白灰三色的床單枕套,眉頭擰成了疙瘩,似乎在思考一個宇宙級難題。
他沒帶彆的顏色的了……
最終,顧謹言放棄了更換的念頭,隻是用力將枕頭拍鬆了一些。從某個櫃子深處翻出一個全新的薄荷綠色的薄毯,小心翼翼地鋪在床鋪中央,試圖製造一點柔軟。
整個過程中,顧謹言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手忙腳亂,讓顧長風看的嘖嘖稱奇。
論全a優等生的布置房間滑鐵盧。
顧長風短短幾分鐘已經給出了不下十幾個評語,諸如:誰家請的鐘點工乾成這樣是要被連人帶床打包丟出去的,你不是在拆炸彈吧疊被子也要按照一二三四的順序嗎………
顧謹言充耳未聞隻當耳旁風,繼續勤勤懇懇研究他的鋪床藝術。
更讓顧長風眼底笑意加深的是,顧謹言那始終有意無意地擋在艙門口,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防著他這個當爹的進去。
顧長風聳聳肩,指尖在光屏上又劃掉一份關於蟲族活動軌跡增多的警報報告。
嗯,兒子長大了,連房間都不讓老爸進了。
他繼續處理公務,一份接一份,效率驚人。
時間在顧長風處理完大約二十份緊急報告後,顧謹言終於直起腰,對自己的成果勉強滿意。
他最後環視了一圈。
標準的簡潔風格,隻是床鋪看起來稍微不那麼像檢閱台了。
然後,他果斷地關上了艙門,確保自己清晰地聽到了門鎖“哢噠”一聲落下的聲音。
顧謹言轉過身,額角有點細微的汗意,但神色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冷淡。
他沒有看倚在門框上的父親,也沒打算休息,徑直走向旁邊掛衣架,拿起自己那件深色的作戰外套就要往身上套,動作乾脆利落,一副立刻要重返戰場的架勢。
“嗯?”
顧長風終於發出了一個帶著明顯疑問音節的單音,手指暫停了在光屏上的滑動,饒有興致地看向兒子。
“還要出去?”
他目光掃過顧謹言略顯緊繃的肩線,語氣輕鬆得像在問今天天氣,“忙活半天,不歇會兒?裡麵那位小客人安頓好了?”他帶著點調侃笑問道。
顧謹言套上外套,拉鏈“唰”地一聲拉到頂,遮住了衣領。
他腳步未停,一邊朝連接通道的出口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聲音平穩無波:
“嗯。我去繼續找皇室血脈那位。”
顧長風在背後沒說話。
顧謹言繼續解釋,仿佛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