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解釋,半真半假,模糊了很多現實,但也給了安稚一個能接受的安慰理由。
安稚含著淚的大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她看看顧長風溫和的笑容,又看看旁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站得筆直、像棵大樹一樣可靠的顧謹言……小腦袋瓜努力消化著這個信息。
她的小手,終於慢慢地、徹底鬆開了衣兜裡的匕首。
眼淚也漸漸止住了,隻是小鼻子還一抽一抽的。
顧長風毫不在意,目光重新落回安稚臉上,笑容溫和無害:
“這艘星艦呢叫‘追光者號’。我是顧長風,這位冷著臉、不太會哄小孩的是我兒子,顧謹言。”
他介紹得極其自然,仿佛隻是介紹兩個臨時的鄰居。
“現在我們就認識啦。”
他的話語輕鬆自然,仿佛他們隻是在一個尋常的午後,遇到了一個迷路的小朋友。
安稚看著這個笑容溫和、氣質優雅的男人,再看了看那碟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糕點……緊繃的神經在疲憊和饑餓的雙重作用下,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我叫安稚,謝謝你們把我帶回來。”
如果是認識的人,就不算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了吧……
顧長風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笑容更加柔和,他指了指矮幾上的牛奶和點心:
“看,這是哥哥特意給你準備的。吃點東西好不好?吃飽了,才有力氣等奎因叔叔忙完回來接你呀。
而且……”
他神秘地壓低了一點聲音,帶著點誘哄,“我們現在可是在一個會飛的、特彆特彆大的房子裡,飛得可高可快了,壞蛋都追不上!
帶你去一個比原來那顆星球漂亮一萬倍的地方玩,好不好?”
“會飛的……大房子?”安稚的注意力果然被這個新奇的概念吸引了,大眼睛裡還含著水光,卻亮起了一絲好奇的光芒。
她看看四周光滑的金屬牆壁,又感受著那低沉的嗡鳴。
“在天上飛嗎?像……像大鳥一樣?”
“對!像一隻特彆特彆大的銀色大鳥!”
顧長風笑著點頭,肯定了她的想象。
安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那碟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糕點。肚子適時地“咕嚕”叫了一聲。
從主城出發到現在,她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
顧謹言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
他再次伸出手,動作平穩地端起那碟糕點,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床邊一個安稚伸手可以夠到的距離,輕輕將碟子放在床沿。
他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座沉默而穩固的山巒,耐心地等待著。
糕點很鬆也很軟,一口咬下去馬上在嘴裡化開,帶著香香的黃油味道,和安稚從未嘗過的、純粹的甜味。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溫熱的牛奶滑入胃裡。
顧長風描繪的首都星像一幅美麗的畫在心田展開,暫時蓋過了那些可怕的回憶。
然而,更深、更久遠的恐懼和委屈,如同水底的淤泥,在短暫的安寧後悄悄翻湧上來。
她想起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自己。
那個世界裡,家裡總是很忙,她想不起來媽媽長什麼樣子了。
爸爸不許她提起來,說媽媽不要她了。
後來另一個阿姨來了,安稚有了小弟弟。
家裡又熱鬨起來了,雖然這種熱鬨和安稚沒關係。
他們出門去遊樂園,歡聲笑語,她努力邁著小短腿跟在後麵。
遊樂園好大!
安稚第一次見到那麼多新奇的東西!
她們一家坐了旋轉木馬,爸爸媽媽坐一個南瓜馬車,安稚坐另一個小白馬。
可人太多了,旋轉木馬剛剛停下來,一個拐彎,她就被洶湧的人潮衝散了。
巨大的旋轉木馬在她眼前模糊旋轉,周圍全是陌生的腿和興奮的笑臉,沒有一張是她認識的。
恐慌像冰冷的水淹沒了她。
安稚找呀找,怎麼也找不到家人。
遊樂園裡的人慢慢變少了,天也黑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