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滿轉頭,便看到一少婦,身穿一襲豆綠色長裙,料子瞧著是上好的綢緞,在傍晚的晚霞裡泛著柔和的光澤。
她身形纖細,梳著時興的墮馬髻,鬢邊斜插著一隻淡紫色荷花,手中挽著一竹籃,站在上官家大門口,昂著脖子往內探。
四目相接,她從對方那雙含著水光的丹鳳眼裡清晰地讀到了幾分宣示主權的挑釁。
陳嬤嬤眉心微蹙,站起身往門口走去,身子恰好擋住王夫人毫無顧忌的視線,“王夫人,牛肉太貴重,我們不能收。”
王夫人笑著將竹籃塞進陳嬤嬤手裡,“同我還客氣什麼?”
“那丫頭,便是你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衝喜娘子?”她視線越過陳嬤嬤,落在江小滿身上,“沒想到,衝喜真有用。”
“就是這丫頭瞧著身子單薄了些。”
陳嬤嬤笑容敷衍,隻含混點頭,半句多餘的話也不肯說。
王夫人見狀,眼底閃過一絲苦澀,朝著門內揚聲,“上官郎君,書肆裡又來了幾本新書,我替你留著,你得空來抄錄。”
江小滿眼珠子靈活一轉,腦袋湊到上官燼身側,壓低嗓音,“這位便是阿勇口中的王嫂子?”
“咳……”上官燼輕咳一聲,點頭,頓了一下,又說了一句,“你往後遇見她,也繞遠些。”
江小滿眼中的八卦之火瞬間被點燃,“她是你相好?你怕她把我當成假想敵?”
她挑眉,麵色坦然,“無妨的,你實話告訴她便是。”
“他是王書吏的夫人。”
“天哪!”江小滿驚得瞪圓了眼,像是勘破了八卦真相,身子忍不住地又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王書吏便是因此記恨上你的?”
上官燼的臉色猛地一沉,他用食指推開江小滿的腦袋,側臉避開她灼灼目光,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瞎說什麼!”
“那你還會同她繼續往來嗎?”江小滿偏著頭繼續追問著,但看向上官燼的眼神裡全是了然,他這副躲躲閃閃,不正麵回答的樣子,分明就是被她說中了心事。
上官燼被她灼熱的眼神看得渾身都不自在,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桌上碗筷,悶聲道,“你隻需牢記,她是王書吏夫人。”
江小滿望著他逃一般的背影,右手摸著下巴,嘴角噙著抹促狹笑意,在心中感慨著:沒想到啊,上官燼這家夥不僅口味獨特,且還是個情種!
出去了大半天,江小滿將胳膊湊近仔細聞,都能聞到身上沾著的汗味,她回了陳嬤嬤的廂房,想尋身舊衣,而後沐浴更衣去。
結果她在屋裡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她隨身的包袱,她滿是疑惑地去灶房詢問著正在燒水的陳嬤嬤,“嬤嬤,我的包袱呢?”
“老奴替你拿到少爺房中了。”陳嬤嬤抬頭,笑得滿臉褶子都在顫抖,“昨夜情況特殊,這才讓少夫人勉強宿在老奴屋中。”
“我……”江小滿語塞,這麼快就要和上官燼住一起了嗎?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那、那我在哪裡沐浴?”
“上官燼的屋子在二樓,將熱水抬上去,多有不便。”
陳嬤嬤指著身後的木門,“夫人、少爺都是在浴間沐浴的,沐浴完後,水便留在桶裡,老奴用來洗衣、澆地。”
“少夫人的浴桶,老奴昨日便買好,今日午後店家便送來了。”
江小滿看著浴間放著的三個大木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上官家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但卻又舍得花銀子給她買一個新的浴桶,而不是同旁人共用。
可想而知,他們家已經該是多麼講究的人家,哪怕落魄,有些深埋在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會改變。
說實話,陳叔真的是花心思替原身尋了個好人家。
“待老奴先伺候夫人沐浴後,再來伺候少爺與夫人。”
“不用這麼麻煩。”正在院內搬水的上官燼聞言,動作未停,抬眼朝著江小滿的方向瞥了一眼,耳根悄悄泛起一層薄紅,聲音卻聽不出任何波動,“嬤嬤隻管照顧母親,我來幫她打水。”
“噯!”陳嬤嬤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個圈,語氣裡帶著幾分揶揄,“少夫人先回屋歇息會,等少爺打好水了,老奴再喊你?”
上官燼要親自給她打水?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隻覺得今晚的空氣裡飄著點說不清的熱意。
難得他是想用她來替王夫人打掩護?讓上官夫人、陳嬤嬤安心?
“嬤嬤,你喊我小滿即可!”
“你在畫什麼?”上官燼回屋時,見江小滿拿著筆在紙上畫著什麼,他湊近細看,“推車?”
“恩!”江小滿下意識往身旁挪了挪,與他拉開半臂距離,這才把畫好的圖紙遞給上官燼,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兩人都僵了一下。
“我想要兩個像今日集市上餶飿攤那樣的爐子,但我擔不動,就想做個推車版的,方便些。”
“你知道城裡誰會打這樣的車子?大概要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