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法蘭西猛地搖頭,淚水毫無預兆地決堤而出,不是之前空洞的流淌,而是充滿了極致痛苦和絕望的奔湧,“不可能……那個混蛋……他怎麼會……”
她猛地用手捂住心口,那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幾乎讓她窒息的絞痛,仿佛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被硬生生挖走了,留下一個鮮血淋漓、永遠無法填補的空洞。
聯結……斷了。
不是以往那種因為爭吵、距離或法則的暫時屏蔽。
而是徹底的、永恒的、冰冷的……斷裂。
她感受不到他了。
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了。
千百年來,無論他們是兵戎相見,還是短暫聯手,無論他們相隔多遠,甚至在不同維度,那種靈魂深處細微卻始終存在的、令人惱火又莫名安心的聯結感,從未消失過。
而現在……
什麼都沒有了。
一片死寂的虛無。
“啊!!!”法蘭西發出了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那聲音裡蘊含的痛苦幾乎要撕裂醫療層的穹頂。她猛地蜷縮起來,身體因為巨大的悲痛而劇烈痙攣,淚水瘋狂湧出,浸透了衣襟和枕頭。
她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渾身顫抖,哭得喘不過氣。
那不是悲傷。
那是崩塌。
是整個世界的基石在眼前轟然倒塌的絕望。
是她存在了千百年的意義被硬生生剜去一半的劇痛。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她語無倫次地哭喊著,拳頭無力地捶打著醫療艙的床墊,“那個自以為是的混蛋!綠眼睛的魔鬼!誰要他救!誰要他用自己的命來換!把他還給我!把他還回來!!”
她的哭喊聲在醫療層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紮在每個人的心上。
瓷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卻被法蘭西猛地推開。
“彆碰我!”法蘭西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紫色的眼眸裡是瘋狂的痛苦和指責,儘管她知道這毫無道理,“你為什麼不攔住他!你們為什麼都不攔住他!!”
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像是被困在絕境中受傷的野獸,用憤怒和指責來掩蓋那足以將她吞噬的絕望和恐懼。
美利堅握緊了拳頭,手背剛剛凝固的傷口再次裂開,滲出血珠,他卻渾然不覺。俄羅斯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濕漉漉的。加拿大已經泣不成聲。
瓷被推開,踉蹌一步,看著法蘭西崩潰的模樣,心碎成了粉末。她理解這種遷怒,因為這痛苦太過龐大,必須找到一個宣泄口,否則靈魂真的會徹底碎裂。
“他……”瓷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無儘的疲憊和哀傷,“他說……這是唯一的選擇。”
法蘭西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神空洞得可怕。
“唯一的選擇……”她喃喃地重複著,然後,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扭曲的笑容,“是啊……唯一的選擇……對他那個死板的、固執的、總是算計著最‘劃算’交易的混蛋來說……這確實是最‘完美’的選擇……”
她用他曾經最常用來形容他們之間關係的詞彙,此刻卻變成了最殘忍的諷刺。
“用他永恒的寂滅,換我回來……多麼‘公平’……多麼‘英吉利’……”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最後幾乎化為虛無的氣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他贏了……他終於……徹底擺脫我了……”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眼神徹底黯淡下去,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和疲憊。她不再哭喊,不再掙紮,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淚水無聲地滑落,仿佛流儘的不是眼淚,而是她所有的生機。
她醒了。
她完整了。
但她生命中最濃墨重彩、最恨入骨髓、也最……無法分割的那一部分,永遠地消失了。
這種“完整”,本身就是最殘酷的淩遲。
醫療層再次陷入死寂,隻剩下心電監測儀那規律卻無比冰冷的聲音,以及法蘭西那無聲無息、卻比任何哭喊都令人窒息的絕望流淌。
窗外,聯合總部的人造陽光依舊恒定地灑落,模擬著白日。
卻再也照不亮某些人心中永恒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