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樹林深處,葉逍然靠著一棵虯結的老樹根,劇烈地喘息。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滴進泥土。短暫的爆發榨乾了他最後一絲氣力,此刻連抬起手指都覺得艱難。
外麵的喊殺聲不知何時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沉寂,偶爾夾雜著狄人勝利的喧囂和梁軍傷兵痛苦的呻吟。淩昭寒被擒的消息,顯然已經徹底擊垮了梁軍的鬥誌。
必須儘快恢複體力。這裡並不安全,狄人的巡邏隊隨時可能搜進來。
他掙紮著起身,忍著渾身散架般的酸痛和背後火燒火燎的痛楚,小心翼翼地向著樹林更深處、地勢更崎嶇隱蔽的地方挪去。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暫時藏身的山洞或溝壑。
然而,就在他撥開一叢茂密的枯黃灌木時,腳步猛地頓住。
眼前並非預期的藏身之所,而是一處被巧妙偽裝過的山穀入口!兩側山壁陡峭,入口處用枯枝和藤蔓覆蓋,若非他無意間走到近前,根本難以發現。
更讓他心神一震的是,山穀內隱隱傳來的人聲和——濃鬱的食物氣味與牲畜的膻味!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扒開藤蔓縫隙,向內望去。
隻見山穀之中,竟是彆有洞天!大量的皮袋、木箱堆積如山,旁邊還有用圍欄圈起來的數十頭牛羊!一些狄人士兵正懶散地坐在物資旁休息說笑,戒備並不森嚴。
是狄人的一處隱蔽糧草輜重囤積點!
葉逍然的心臟猛地一跳。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處囤點看似守備鬆懈,實則因其隱蔽,恐怕是狄人此次南侵的一個重要補給節點!若是能將其毀掉……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但他立刻壓下了這股衝動。此刻自己狀態極差,貿然行動無異於送死。他悄無聲息地後退,重新隱入灌木叢,找到一個可以觀察山穀入口又極其隱蔽的石縫,蜷縮了進去。
當務之急,是儘快恢複體力。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痛苦和外麵的紛亂,儘力調整呼吸。腦海中,《青冥錄》基礎篇的文字和圖式悄然流轉,雖然無法引氣入體,但那獨特的呼吸節奏和肌肉細微調控的法門,似乎對恢複體力有著些許奇效。他握著那根鐵條,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清醒。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
日落月升,寒夜降臨。
外麵狄人大營的方向傳來了陣陣喧囂的慶祝聲,顯然是在慶賀白日生擒梁軍主將的大勝。而梁軍壁壘那邊,則死寂得可怕。
葉逍然的體力恢複了一些,至少手腳不再那麼酸軟。他正思索著如何對付那糧草囤點,一陣隱約的對話聲卻順著風從狄人主營方向飄來。說話之人顯然灌注了靈力,聲音雖經過距離削弱,依舊能聽清大概。
是那個狄人統帥兀朮的聲音,狂妄而得意:
“……梁軍聽著!本王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若不開城投降,獻出黑風隘口,就等著給你們那細皮嫩肉的女將軍收屍吧!哈哈哈!”
接著,是另一個略顯焦急的梁軍將領的聲音:“兀朮!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淩將軍乃我大梁重將,你若敢傷她分毫,我大梁必傾國之力,讓你狄部血流成河!”
“少廢話!”兀朮粗暴地打斷,“三天!就三天!本王沒那麼多耐心!退兵!”
隨後,便聽到狄人軍隊開始拔營後撤的號令聲和嘈雜聲,但並未遠退,顯然是在黑風隘口外重新紮營,施加壓力。
梁軍壁壘那邊一片死寂,想必已是亂作一團,高層定然在瘋狂向京城傳遞求援訊息。
夜色漸深。
狄人大營的喧囂慶祝漸漸平息,隻剩下巡邏隊規律的腳步聲和遠處狼嚎般的刁鬥聲。
葉逍然如同石縫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潛行。他避開了幾撥巡邏的狄人,憑借著在平安集生活多年以來對氣息和地形的敏銳,逐漸靠近了大營中心那片最為華麗、戒備也最森嚴的帳篷區域。
最大的那頂金頂大帳,無疑就是狄人統帥兀朮的所在。
帳內燈火通明,映出兩個身影。
“……淩將軍,何必如此固執?”兀朮的聲音帶著一絲酒後的沙啞和誌得意滿,“你們梁國皇帝老兒,豈會為了你一個女子,真的舍棄這軍事重鎮?就算派來援軍,三天,又能來多少?夠本王塞牙縫嗎?”
沒有回應。
“跟了本王,有何不好?待我狄人鐵蹄踏平梁國,你依舊是本王最寵愛的閼氏,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何必在此打生打死?”
依舊沉默。
“嘖,真是塊冰。”兀朮似乎失去了耐心,聲音冷了下來,“既然好言相勸你不聽,那就彆怪本王用強了!封了你的竅穴,看你還如何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