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紅整個人氣質都變了,像小學生一樣,坐直了身體,甚至攤開隨身攜帶的日記本。
“我求你細嗦……
中間商怎麼跟鋼鐵廠采購部門對接,原材料和儀器的需求,從車間到采購員到經銷商如何實現運作流程?”
“這你就問對人,你彆看我歲數小,這些年走過南闖過北,火車道上壓過腿。
見過要飯的,告狀的,酷酷往人群裡麵扔大便的。
疏散的,添亂的,撿起來哢哢往嘴裡炫的。
你聽我給你慢慢編……”
丁紅又想打人。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李奇這孩子腦袋怎麼長的呢?
李奇不再逗她,把自己的經曆結合當時的時代,再加上自己的思考,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往丁紅腦袋裡麵喂。
有時候一個概念或者一個流程需要反複講解很多遍,丁紅才能模糊掌握其中的精髓。
確實有點太超前了。
剛剛從計劃經濟裡走出來的人很難理解那種完全自由開放的市場活動。
在曾經一段歲月裡,比如說,麵包廠和糖塊廠就在隔壁,可如果麵包廠的人直接拿麵包跟隔壁廠換糖塊,那就都得進監獄。
必須等麵包和糖塊生產出來之後,先送到市裡,甚至省裡,再由省裡統一分配,返回來之後,到了基層,才能由領導把糖塊送到麵包廠,再把麵包送到糖塊廠……
這就是華國曾經的製度,誰也沒招。
丁紅的本子上越記越多,李奇想停都不好使。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往出拋,最後李奇都驚呆了,丁紅接受能力太強,反應太快。
在幾個小時時間裡,她已經徹底理解了李奇所有的想法,甚至能夠舉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見解。
李奇不由得感慨,比不了啊。
到底是科班出身,底子厚,經驗豐富,又出國考察好幾年。
丁紅很快抓住了問題的實質。
其實李奇這幾天閒下來的時候,也曾經想過這條路。
以他和周國棟,邱大娘的關係,自己注冊一家公司,在未來的太河鋼鐵廠供應鏈裡,簡單分一小塊蛋糕,每年弄個一兩百萬純利潤,不難。
所謂靠山吃山,靠廠吃廠,南來的北往的,佳木斯的鶴崗的,任憑你再強的龍,也鬥不過他這種地頭蛇。
至於風險,隻要他退得夠快,風險就追不上他,甚至可以用李滿堂的名義注冊公司,規避掉後續的問題。
坑老頭永遠是最簡單粗暴且有效的手段。
畢竟到追責的時候,李滿堂都70多歲了,大概率能躲避掉追究。
不過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他的重生如一隻蝴蝶,每次扇動翅膀,都可能改變一些事情。
他不想賭。
既然能靠穩妥的方式賺夠周遊世界的錢,何必冒險呢?
無論進入軍營還是公安部門,或者政府,到了一定級彆之後,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走出國門的自由。
而在他的深遠考慮中,他是想輕輕鬆鬆走遍世界的。
每一個清晨,迎來的都是下半輩子的第一天,值得珍惜。
時間如流水,二人的討論越來越深入,丁紅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從太河鋼鐵廠的未來,延伸到了整個太河市的產業結構,以及未來寧省的經濟支柱。
兩個人都沒發現,沒有關嚴的辦公室門外,一個不太高大卻異常挺拔的身影,已經站了很久很久。
楊鑫華早就回來了。
他忙到下班時間,想了想,丁紅在省裡畢竟擁有很大的能量,就這麼晾在一鐵廠,不合適。
所以他拿了一包好茶葉,還有一些國外帶回來的小禮物,去而複返。
他的本意是陪丁紅一起等到午夜,等試驗失敗之後,說幾句場麵話,彆讓丁局麵子上太難看。
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
畢竟他根本不相信,丁紅的那紙張能起作用。
外行指導內行的事情,時時都在發生,一些高層雖然是好意,可好心辦錯事,最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