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堂的聲音裡滿是疲憊,還有一種莫名的失望。
“我小時候,山裡鬨胡子。
小胡子們啥都搶,豬崽子,窩窩頭,門簾子,連人腳上的鞋都搶。
後來鬨得太凶,開始霍霍婦女。
有一天找上了咱家。
你爺爺和你二爺,把老婆孩子們都藏在屋裡,一人拎著一把獵槍和一根棒子走出門。
當晚,死了八個胡子,剩下的都嚇跑了。
你爺爺重傷,躺了一年多,去世了。
你二爺腿瘸了一輩子。
有這樣的先人在,咱老李家不應該出孬種啊?
再說你媽媽在的時候,那是多厲害的人,十裡八村誰不誇她盧豔梅是個鐵娘子。
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沒幾把的玩意來?
你還挺委屈,你還有理了?”
李滿堂越說越氣,又給了李哲一個大耳光。
“你特麼也彆念書了,就這個熊草的樣,念那些書有幾毛用?
明天就出去乾活,出大力去吧。”
“不!”
李哲捂著臉,大喊一聲。
“供我念書是你的義務,國家現在有法律,九年義務教育必須念完。
我以後還要考高中,念大學呢。
你不供我,就是犯罪!”
李哲氣得脖子上青筋暴跳,心裡亂成一團。
念書是他脫離這個肮臟家庭的唯一出路,是他最後的希望,他怎麼可能放棄?
李滿堂心如死灰。
“你愛哪告哪告吧,我是不養了,累了。
拚死拚活養大個兒子,不求你在這個歲數有擔當,你管一下你小外甥女行不行?
你是你姐背大的啊,你連她女兒都不知道護一下,你的心怎麼就能這麼狠?”
李滿堂還要說什麼,李奇拍拍他肩膀,讓他彆說了。
大家都受傷呢,沒必要為一個畜生耽誤治療。
他比誰都清楚,李哲啥也考不上。
等中考完事,他們的義務也就儘到了。
到時候隨便給他找個包吃包住的學徒工送出去,由他自生自滅也就完了。
“爸,彆說了,說不通的。
他聽不懂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們都帶著傷呢,先去醫院,然後趕緊報警。
這幾個人都是聶樹偉招來的,他也被我打暈,在院裡躺著呢。”
“臥槽,這個賤比!
那天你跟我說大姨帶他來鬨,我就感覺這事兒不能就那麼算了。
果然,真他馬的不是東西,帶小混混上親戚家搶錢,真是特麼五行缺德,八字犯賤。”
唐春燕出門,在聶樹偉腦袋上踩了好幾腳才解恨。
然後就領著老李頭和李海去醫院包紮傷口。
李麗沒受傷,去派出所報警。
高俊美拿著爐鉤子,守在幾個混混身邊,嘴裡念叨著。
“誰敢動彈我就刨誰!”
李哲小小聲試圖指揮李奇給自己修門,修桌子。
李奇賞了他兩大耳雷子。
這才老實了,自己拿著錘子和釘子叮叮咣咣勉強把門板拚到一起,但桌子是徹底碎了,吱嘎亂響。
他也隻能忍著。
很快,陳良帶著幾個警察到來,看到躺了一地的小混混,也驚訝得夠嗆。
街坊四鄰被驚動,吳大娘進門一看,眼圈都紅了,連忙問李奇,李滿堂有沒有受傷。
李奇笑嘻嘻。
“我爸沒事,就胳膊破點皮兒,回頭我給他買點枸杞補補,整不好還能生孩子呢。”
吳大娘白了李奇一眼,臉色竟然微微一紅。
陳良帶人像搬牲口一樣把牛金富他們往車上扔,李奇告訴他,小混混們明天才能醒,他半信半疑,隻好先把人都拖回所裡關著。
唐春燕他們包紮完傷口也都回來了,都是皮外傷,一人縫了幾針,纏著紗布。
李麗說繼續睡覺,唐春燕搖搖頭。
“都下半夜了,再過一會兒該開市了。
我跟李海找車回市裡,你們睡吧。”
倆人風風火火的出門。
李海一路誇自己媳婦兒。
“你真厲害,能掐會算啊。
咱們今天要是不回來,家裡不一定被霍霍成啥樣呢。
太懸了。
媳婦兒,以後我啥都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