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黑風口的土坡就浸在一層淡青色的霧裡。艾時背著最大的背包,裡麵裝著羅盤、探杆和幾件易碎的西夏瓷片,他踩著露水往停在溝口的皮卡走,身後傳來王勇的慘叫。
“阿冰!你撒手!那是我昨晚留的牛肉乾!”王勇捂著褲兜原地蹦躂,阿冰正踮著腳往他兜裡掏,兩人鬨作一團,把露水濺得滿身都是。
“誰讓你昨天搶我半塊饢?”阿冰終於掏出個油紙包,舉得高高的,“這叫公平交易。”她拆開紙包,捏起一小塊塞進嘴裡,故意吧唧嘴,“嗯,還是風乾的黃牛肉香,比你啃的硬麵餅強多了。”
王勇急得直撓頭,看見張老二背著包經過,一把拉住他:“老二,快幫我搶回來!那是我從陝北老鄉手裡換的,就剩這點了!”
張老二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根據‘分贓協議’,食物屬於公共資源,誰搶到歸誰。”他繞開王勇往前走,走了兩步又回頭,“不過王勇你要是求我,我可以幫你說情。”
“求你?”王勇梗著脖子,剛要放狠話,就見阿冰把牛肉乾往張老二手裡塞了一塊,頓時急了,“叛徒!你們倆都是叛徒!”
艾時在皮卡旁聽得直笑,打開後備廂喊:“彆鬨了,把東西搬上來。王勇,你的折疊鏟再不上車,我就扔在這兒喂狼了。”
王勇這才作罷,嘟囔著扛起鏟子往車上扔,嘴裡還在念叨:“等會兒到了鎮上,我非得買二斤醬肘子,當著你們的麵啃。”
阿冰跳上副駕,從包裡掏出個軍用水壺,擰開蓋子遞到艾時麵前:“時哥,喝點水,昨晚燒的山泉水,涼透了。”
艾時接過來喝了兩口,水帶著點甘甜,還混著點鬆針的清香。“張老二,路線記好了?到武威得先去黃羊鎮,那兒有個老馬家羊肉館,據說羊湯熬得不錯。”
“記著呢。”張老二正在核對地圖,聞言抬頭,“從黑風口出去走省道,過橫山、定邊,全程大概三百公裡,中午能到黃羊鎮。我還特意查了,老馬家的手抓羊肉用的是本地的灘羊,沒膻味。”
“手抓羊肉!”王勇眼睛一亮,剛才的牛肉乾之爭忘得一乾二淨,“我得多來兩斤,再配三碗羊湯泡饃,想想都流口水。”
皮卡顛簸著駛離黑風口,晨霧漸漸散去,黃土塬在晨光裡顯出溝壑分明的輪廓。王勇在後座翻出昨晚剩下的硬麵餅,乾得像石頭,他掰了塊扔進嘴裡,嚼得滿臉通紅。
“慢點吃,沒人搶你的。”阿冰從包裡掏出個鋁製飯盒,裡麵是切成條的醃蘿卜,“就著這個吃,能咽下去。”
王勇夾了根蘿卜條,含糊道:“還是阿冰你細心,知道備點鹹菜。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藏牛肉乾。”
“藏牛肉乾總比某人搶彆人的饢強。”阿冰回懟,卻還是把自己的半塊饢遞了過去,“喏,給你,省得等會兒到了鎮上,你餓昏了吃不下手抓羊肉。”
王勇嘿嘿一笑,接過來就往嘴裡塞,邊吃邊說:“還是阿冰心疼我。等賣了那兩枚銀錠,我請你去西安吃葫蘆頭,加雙份肥腸。”
“誰稀罕你的葫蘆頭。”阿冰嘴上嫌棄,嘴角卻翹了起來,從背包側袋裡摸出個蘋果,擦了擦遞過去,“吃個蘋果,解解膩。”
艾時握著方向盤,聽著後座的嬉鬨,嘴角不自覺地帶著笑意。張老二坐在他旁邊,正用手機查黃羊鎮的地形:“時哥,黃羊鎮旁邊有個廢棄的磚窯,咱們可以先把東西藏在那兒,吃完飯再去武威市區找買家。”
“行。”艾時點頭,“藏東西的時候仔細點,彆讓人看出痕跡。另外,讓王勇把那兩枚銀錠用軟布包好,彆磕碰出劃痕,影響價錢。”
“知道了。”張老二回頭看了眼,王勇正跟阿冰搶最後一塊醃蘿卜,兩人的胳膊肘碰來撞去,差點把飯盒打翻。
中午時分,皮卡終於駛進黃羊鎮。鎮子不大,一條主街貫穿東西,老馬家羊肉館的幌子在街口晃悠,紅底白字,看著就透著股熱乎氣。王勇剛停下車就跳下去,深吸一口氣:“真香!這羊肉味兒,隔著兩條街都能聞見!”
“瞧你那出息。”阿冰跟在後麵,手裡還拎著水壺,“先去磚窯藏東西,再回來吃飯,彆耽誤事。”
磚窯在鎮子東頭,早就廢棄了,窯洞口爬滿了牽牛花。張老二和艾時進去查看,王勇和阿冰在外麵守著。王勇靠著窯壁,掏出剛才在路上買的冰棍,遞給阿冰一根:“喏,綠豆的,降降溫。”
阿冰接過來,剛撕開包裝紙,王勇突然湊過來,張嘴就想咬一口。阿冰反應快,往旁邊一躲,冰棍的甜水濺了王勇一臉。“想吃自己買去!”她笑著把冰棍舉得高高的,王勇跳起來搶,兩人圍著窯洞口轉圈,笑聲在空蕩的磚窯外回蕩。
藏好東西回到羊肉館,老馬正站在灶台前撈羊肉,鐵鍋裡的湯“咕嘟咕嘟”冒泡,撒上把蔥花,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四位裡麵坐!”老馬嗓門洪亮,“手抓羊肉剛出鍋,羊湯泡饃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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