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後。二哥便每天早上送他去上課,然後就去鏢局跟著錢鏢頭學習拳腳功夫,錢鏢頭若去走鏢了,那二哥就和留守的人一起訓練。
幾十上百斤的鐵鎖王二牛輕鬆的就能提起來,並且發力的方法經過錢鏢頭的指導變得更加科學,打出的拳頭也虎虎生風,慢慢的這幫鏢局的小夥都欽佩並且羨慕這個大個子。
學堂裡,王明遠坐在冰冷的書桌前,小心翼翼地將最後半張粗糙的草紙鋪平。
筆尖已經有些分叉,蘸飽了墨,寫出來的字卻帶著毛刺。硯台裡的墨條,也隻剩下短短一截。
他看著這些消耗殆儘的“資源”,內心也發愁。新紙新筆加上墨條,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他想起父親王金寶每次掏錢時的場麵,心疼又好笑。
那黝黑的臉上,總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疼,隨即又是一種近乎莊嚴的“大方”。
深冬裡,田裡沒了活計,殺豬的生意也因天寒地凍稀疏了許多,全家主要就靠著農閒時攢下的口糧和每月幾次趕集的微薄收入撐著。大部分時間,一家人隻能窩在炕上節省體力,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王明遠捏了捏拳,心底那個盤算了許久的念頭,再也壓不住了。
今天下課回家後,晚飯是簡單的雜糧粥和鹹菜疙瘩。王明遠幾口扒完碗裡的粥,他現在吃飯的速度也越來越像這個家的人了。
放下筷子,看向父親:“爹,娘,大哥大嫂,二哥,我有件事想說。”
他的語氣帶著少有的鄭重。
王金寶一愣,煙鍋子在炕沿上磕了磕:“咋了?三郎?出啥事了?是不是又要買紙了,爹給你拿錢?”
趙氏和兄嫂也停下動作,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沒啥事,就是……想跟家裡商量個營生。”
王金寶聽到後則變得一臉眼熟,說道,“虎妞,狗娃,你倆先去你大哥屋裡玩會兒。”
母親見狀,也知道兒子要說的事不小,出聲道:“聽你三叔/三哥的,先去。”
兩個孩子雖不情願,還是被母親哄著帶去了隔壁。
門關嚴實了,小小的堂屋裡隻剩下幾個大人。
深冬的夜黑的越來越早了,油燈也早早的點了起來,光暈昏黃,映著王明遠明顯比半年前挺拔了些的身姿。
他麵容褪去了孩童的圓潤,顯出幾分少年人的清朗輪廓,眼神沉靜,舉止間帶著讀書後養成的沉穩。
王金寶看著這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兒子,心頭一陣恍惚,仿佛昨日還在病榻上孱弱的小兒子,轉眼已能擔起家中的重擔,能為家裡的事情操心了。
“爹,娘,”王明遠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晰而平穩。
“我在趙夫子借給我的幾本遊記雜書裡,翻到一個古方子,是做‘鹵味’的。”(這當然也是王明遠胡謅的,能扯著趙夫子的大旗,相信家裡人能更容易接受點)
“鹵味?”王金寶皺眉,對這個詞有些陌生。趙氏和大嫂也露出疑惑。
“就是……用特製的香料湯水,把肉、下水這些東西煮熟入味。”
王明遠解釋道,“書上說,這法子做出來的東西,香濃入味,久放不壞,冬日裡吃著暖身子,也好下飯。
最重要的是,咱們家裡現成的材料就能做——爹殺豬留下的豬頭、豬下水,不都能用上嗎?”
“下水?”大嫂劉氏忍不住出聲,帶著疑慮,
“那東西腥臊味重,洗都洗不乾淨,鎮上酒樓裡倒是賣鹵肉,可人家用的是正經好肉,咱這下水……能有人要?”她擔心白費功夫和柴火。
“是啊三郎,”王金寶也遲疑道,“咱這窮鄉僻壤的,誰會花錢買下水鹵的玩意兒?再說了,香料從哪裡來,應該也不便宜吧?”
王明遠早有準備,沉穩答道:“大嫂,書裡說了,這鹵製的法子講究‘化腐朽為神奇’,隻要香料配比得當,處理乾淨,下水也能做得比肉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