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啊,你隻管好好考!到時候給我混個秀才出來!咱也風光風光!我也能出去說我是秀才相公的兄弟了,嘻嘻!”
他這副沒心沒肺又信心滿滿的樣子,倒是衝淡了不少離彆的愁緒。
王明遠笑著捶了他一拳:“行!借你吉言!”
背著那輕飄飄的書囊踏出蒙學大門時,王明遠忍不住駐足回望。
那熟悉的青磚小院、簷下的老樹、寂靜的學堂……
幾年來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沉甸甸的,又帶著點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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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母親趙氏和二嫂正坐在灶房門口的小板凳上擇菜。
王明遠便告知了母親,夫子對他的安排。
“怎麼又要走了?”趙氏的聲音有點發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
“這才……才……回來幾天呐!”
趙氏放下菜,站起身,搓著沾了泥水的手,又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那……我去給你準備東西……是得早早準備了……”
她一邊火急火燎的收拾東西,但是絮叨的聲音卻越說越低。
“府城那麼遠……考試不是還有日子嗎?就不能……就不能在家多待些時候?”
回過頭目光巴巴地望著兒子,裡麵盛滿了不舍和一點微弱的期盼,
“咱家現在……日子好過了,有吃有穿,你爹你哥他們也能乾……你……你就非得……”
“婦人之見!頭發長見識短!”
一聲粗糲的斷喝猛地從院門口炸響!
隻見王金寶和王大牛父子倆一前一後跨進院子,兩人褲腿上還沾著新鮮濕泥,手裡拎著空了的香燭籃子,顯然是剛從後山墳地回來。
王金寶和王大牛黝黑的臉上泛著一種奇異的興奮,眼神亮得驚人。
王金寶大步流星走到趙氏麵前,指著她就訓斥:
“好男兒誌在四方!懂不懂?咱三郎是文曲星下凡!是乾大事的!能跟你一樣,一輩子就圍著鍋台灶頭轉嗎?那叫沒出息!咱王家的男兒不是窩囊廢!”
“對,三郎是文曲星下凡,定能乾一番大事!”王三年也在一旁附和道。
王金寶則越說情緒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趙氏臉上。
趙氏被吼得縮了縮脖子,眼圈更紅了,但又有點莫名其妙,反應過來頓時火大。
“你們父子倆發什麼癲呢?還有王金寶,你長膽子了,敢這樣罵老娘我?”
王明遠見形勢越來越不對,連忙叫了一聲。
“爹!”
王金寶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回頭看向兒子。
那副怒容瞬間收得乾乾淨淨,換上一種近乎虔誠的亢奮,幾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王明遠瘦削的肩上,拍得他一個趔趄。
“三郎!好!走得好!就該早點去府城!”
王金寶聲音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你是不知道,剛才爹跟你大哥去給祖宗上香……”
他猛地頓住,和王大牛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兩人臉上竟同時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敬畏、狂喜和無比篤信的神情!
王明遠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
“哎呀,反正你甭管了!”
王大牛搓著手,黝黑的臉上也滿是急不可耐的光彩,搶著道,“聽爹的沒錯!趕緊收拾!哥這就幫你裝東西!”
他像是屁股著了火,丟下香燭籃子,風風火火就衝進裡屋,翻箱倒櫃的聲音立刻乒乒乓乓響了起來。
趙氏看著這爺倆反常的急切勁兒,又看了眼她最疼愛的小兒子。
罷了,懶得和他爹計較了,畢竟家裡大事都是男人說了算,剛才也是她那點母親的舐犢之情作祟罷了。
她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吸了吸鼻子,認命似的啞著嗓子道:
“行了行了,都彆杵著了!出門在外,吃穿用度哪一樣不得預備齊整?指望你們男人?哼!”
她扭身一頭紮進灶房,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比往日響亮了十倍,像是在發泄著憋悶。
王明遠站在原地,看著父親和大哥近乎狂熱的忙碌背影,心裡也是莫名其妙。
離家的愁緒還未醞釀,就被莫名其妙的,近乎“驅趕”的搞得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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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殊不知大哥和父親去上墳的時候,王家的祖墳真的冒煙了,那煙冒的老高!
還有那燒紙的時候,旋風卷的紙錢飛的滿天都是!!
大哥直呼祖宗顯靈了,明遠定能一步步考上去!
因為他剛才,心很大的給祖宗許願——明遠考中狀元,他想當狀元郎的哥哥!
現在見此形狀況更是激動萬分!
他其實不知道的是,父親也許的一樣的願望。
此刻這跡象,兩人心頭大震,恨不得讓王明遠立馬去科考驗證下真偽,這才出現剛才在家的那副急切而又虔誠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