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子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王明遠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夫子的手有些涼,還在微微發抖。
“明遠?!真是你?!好!好!好孩子!你沒事!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趙夫子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沙啞,帶著顫音,
“雖然你二哥來過一趟,但是我這心還總是懸著……”
“我沒事!就是嚇了一跳,柴房震裂了幾道縫,不礙事!不礙事!你呢?府城那邊……聽說厲害得多?你爹娘呢?都平安否?”
他雖然已經從王二牛口中得知了情況,但問題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忍不住問了出來。
地龍翻身那刻,他擔心的不是自己,他更擔心的是那遠在府城的弟子,那寄托了他半生心血和希望的未來。
“平安!都平安!”王明遠用力點頭,眼淚終於還是沒忍住,滾落下來,“就是我爹跳車的時候傷了腿,但大夫說養養就好,沒大事!我們都好好的!”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趙夫子也紅了眼圈,用力拍著王明遠的手臂,“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快,快進來坐!”
“不了,夫子。”王明遠抹了把眼淚,露出一個笑容,“爹娘和大哥還在巷口車上等著呢,我們得趕緊回村去看看。就是路過,實在不放心,一定要親眼看到您安好才行。”
他說著,把手裡的一個小包袱遞過去:“這是學生一點心意,給您壓驚的。一點府城的點心,還有塊墨,您彆嫌棄。”
這禮物是他在府城重新買的,跟之前被巨石砸毀的那份差不多。
趙夫子看著那包袱,眼圈更紅了,卻沒有推辭,接過來緊緊攥著:“你這孩子……總是這麼……好,好,夫子收了。你們快回去!家裡肯定也惦記著!見了你二哥二嫂,替我帶個好!”
“哎!學生記下了!”王明遠重重點頭,“夫子您保重身體,過兩日我再來看您!”
“好!好!路上小心!”趙夫子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王明遠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回到馬車上,王明遠心情鬆快了不少。
家人看他神色,也知道趙夫子沒事,都鬆了口氣。
馬車再次啟動,出了永樂鎮,朝著清水村的方向駛去。
越靠近村子,路上的熟人多了起來。
有扛著鋤頭下地的,有挑著擔子去鎮上的,看到這輛明顯不是村裡常見的馬車,都好奇地駐足張望。
等看到車轅上趕車的王大牛那鐵塔般熟悉的身影,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
那不是簡單的高興,也不是純粹的驚訝,而是一種混合了激動、忐忑、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一點點……畏懼?的古怪表情。
幾個人張了張嘴,似乎想打招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愣愣地看著馬車駛過。
王金寶隔著車窗看得分明,心裡直犯嘀咕。
他扭回頭對趙氏小聲說:“孩他娘,你發現沒?村裡人咋都怪怪的?看見咱們,跟見了鬼似的?”
趙氏正小心地給王金寶調整墊腿的包袱,聞言白了他一眼:“瞎琢磨啥呢?咱家三郎現在是秀才公了!咱家現在不一樣了!他們那是敬畏!懂不懂?不好意思跟咱們這‘高門大戶’隨便搭話了唄!”
她這話帶著點打趣,但也透著有點認真的得意。
王金寶一聽,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恍然和受用的表情,腰杆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些:“哦!對對對!是這麼個理兒!嘿嘿,秀才公的爹……那能一樣嗎?”
他美滋滋地學著府學裡那些老爺,捋了捋那茂盛的胡須,瞬間把剛才那點疑惑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