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狗娃和豬妞也擠了過來。
狗娃把自己藏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一包府城酥香記的芝麻糖和一堆其他的吃食都塞給王二牛:“二叔,都給你吃!”
小豬妞也貢獻出了自己的“寶藏”——幾塊光滑的小石子和一個磨得圓潤的野核桃,奶聲奶氣地說:“二叔,給!漂亮石頭!核桃好吃!”
王二牛看著懷裡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吃的、用的、銀錢、刀、書、甚至小孩子的零嘴玩意兒……每一樣都沉甸甸的,壓得他心口又滿又脹,鼻子酸得厲害。
晚上,屋裡就剩下王二牛和錢彩鳳兩口子。
油燈豆大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晃動著。
最後,她從貼身的衣袋裡,取出一個用紅絲線精心編成的同心結。
紅絲線編得一絲不苟,下麵還綴著細細的流蘇。
她將同心結塞進王二牛手裡,聲音低低的:“給。早就編好了,本來想……想等你下次生辰給的。裡麵……裡麵編了我的頭發和豬娃的一小縷胎發。”
她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卻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反而故意板起臉,帶著點凶巴巴的語氣說:“王二牛,你給我記好了!必須全須全尾地回來!要是……要是你敢不回來……我……我我就帶著豬娃改嫁去!我讓豬娃管彆人叫爹!”
她這話說得又狠又絕,可聲音裡的顫抖和那強撐出來的“凶悍”,卻像針一樣紮在王二牛心上。
王二牛一聽“改嫁”、“叫彆人爹”,頓時就急了,一把將妻子緊緊摟進懷裡,摟得死死的,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骨血裡一般。
他笨拙地用手去擦她臉上的濕意,聲音又急又啞:“胡說!胡說八道!我不準!誰準你改嫁!豬娃隻能叫我爹!”
他喘著粗氣,像是發誓一樣,在錢彩鳳耳邊低吼:“你放心!我肯定回來!我一定囫圇個兒地回來!我還要掙軍功,當大將軍!風風光光地把你和豬娃接出去!讓你們過好日子!讓咱全家都過好日子!你等著我!必須等著我!”
這一晚,夫妻倆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卻又好像什麼都沒說,隻是依偎在一起,聽著彼此的心跳和窗外細微的風聲,直到天色蒙蒙發亮。
這一夜,王家小院靜悄悄的,卻沒幾個人真正睡著。
次日一早臨走前,王明遠尋了個空檔,走到程老國公麵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國公爺,晚輩有個不情之請。我那小侄兒,至今還未有大名。能否請您……賜個名兒?”
老國公聞言,目光掠過一旁被錢彩鳳抱在懷裡、眨巴著大眼睛的小豬娃,沉吟了片刻。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追憶,有期盼,最終化為一種深沉的祝願。
“就叫‘定安’吧。”老國公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定安。”
他看向王二牛和王明遠:“希望這小子,日後莫要辱沒了這個‘定’字。若能像他爹一樣,有朝一日踏上沙場,便要立誌定國安邦,護佑黎民。更要像他爹這般,有一顆堅定不移、忠勇赤誠的心。”
頓了頓,他的語氣柔和了些許,補充道:“當然,最重要的,是希望他這一生,能平平安安。”
王明遠心中默念:“王定安……得定國公庇護,一生安穩平安。”這名字寓意極好,既顯期許,又含護佑。
他連忙躬身:“多謝國公爺賜名!這名字太好了!”
王金寶和趙氏他們也聽到了,嘴裡反複念叨了幾遍“定安”,臉上都露出了欣慰又激動的笑容,連連向老國公道謝。
隻是這歡喜之中,那份離彆的酸楚,愈發濃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