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小子躥到了近一米九,肩寬背厚,胳膊上的肌肉疙瘩把衣服撐得緊繃繃的,坐在車轅上像尊鐵塔。
這體格,放眼整個清水村,也就他自己家那幾個“壯漢”能穩壓一頭了。
愣神過後,村民們也反應過來,頓時熱鬨起來:
“哎呦喂!這是……狗娃?!金寶家的狗娃?!老天爺!你咋吃……咋長這麼高這麼壯了?!你爹當年也沒你這架勢啊!”一位老漢拄著鋤頭,仰頭看著車轅上的狗娃,嘖嘖稱奇。
“狗娃?真是狗娃!聽說你去南邊書院陪你三叔讀書了?咋樣?南邊姑娘水靈不?說媳婦了沒?我家憨妞可還老念叨你呢!”一個端著木盆的大嬸笑著打趣,引來一片善意的哄笑。
狗娃黑臉一紅,梗著脖子嚷:“嬸子你彆瞎說!我年紀還小呢!”
還有個更老的老爺子,顫巍巍地招手:“狗娃,過來,讓太爺再‘貓個牛’試試?”
眾人發出哄堂大笑。
狗娃也被逗得嘿嘿直笑,露出一口白牙,一邊繼續打著招呼,一邊從車裡拿出早就分裝好的小包點心、糖果、茶葉,見人就塞一點。
這是王明遠的意思,出門歸來,給鄉親們帶點心意,是禮數。
收到東西的村民更是高興,尤其是那些跟著馬車跑的小娃娃,嘴裡含著糖,笑得見牙不見眼。
馬車在娃娃們的簇擁下,慢悠悠地朝著村尾的王家小院駛去。
消息傳得比馬車快。等他們快到院門口時,王家人已經全都湧了出來,那體格子站在一起,乍一看感覺黑壓壓一片。
王金寶和趙氏站在最前麵,這三年的時光仿佛一下子刻在他倆了臉上,皺紋深了些,鬢邊也多了不少白發,背似乎也駝了些,但此刻他們的眼睛都亮得驚人,緊緊盯著馬車,嘴唇微微顫抖著。
王大牛和劉氏站在爹娘身後,王大牛還是那副憨厚穩重的樣子,隻是臉上也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虎妞也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模樣,正激動地跳著腳揮手。
虎妞一旁站的是豬妞,豬妞也已經長高了一大截,出落成了小姑娘模樣,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奇又興奮地看著馬車。
豬妞手裡牽著的豬娃(王定安)更是長大了不少,虎頭虎腦的,眨巴著眼睛。
二嫂錢彩鳳也站在一旁眉眼帶笑的望著馬車。
所有人的目光,這會都聚焦在那輛風塵仆仆的馬車上。
狗娃早都按耐不住跳了下來,他那高大的身影落地時仿佛讓地麵都震了一下。
他咧開大嘴,露出白牙,激動地喊了一聲:“爺!奶!爹!娘!姑!二嬸!豬妞!豬娃!我們回來啦!”
這一聲吼,像是解除了什麼封印。
王金寶重重地“哎!”了一聲,往前踉蹌了一步。
趙氏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用手捂著嘴,卻忍不住哽咽出聲。
王明遠隨後也彎腰下了馬車。
三年的書院生活,讓他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間的書卷氣也更加濃鬱,舉止間自帶一股沉靜從容的氣度。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青衫,卻乾淨整潔,與這農家小院似乎有些許格格不入,卻又因他那雙瞬間泛紅的眼眸而迅速融合。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精準地落在了父母身上,看到他們明顯蒼老了許多的容顏,看到母親奪眶而出的淚水,看到父親那雙布滿老繭、微微顫抖的手。
一路上的近鄉情怯、強裝的鎮定、所有的思念,在這一刻轟然瓦解。
鼻腔裡湧起強烈的酸澀,視線迅速模糊。
他快步走到父母麵前,撩起衣衫前擺,就要跪下。
喉頭劇烈滾動了幾下,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聲帶著明顯顫音的、最本能也最真摯的呼喚:
“爹!”
“娘!”
“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