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們回到崔府的馬車旁,師母看到王明遠雖然麵色疲憊,步履虛浮,但眼神還算清亮,身上也無明顯不妥,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連聲道: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出來了就好,出來了就好!明遠,快,彆在這兒吹風了,趕緊上車!家裡早就請好了大夫等著,回去立刻給你請個平安脈!這七天熬下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狗娃力氣大,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將王明遠托上了馬車。
車廂裡溫暖如春,鋪著厚厚的軟墊,角落還放著一個小巧的暖爐,散發著融融暖意。與外麵初春的寒意和號舍的冰冷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王明遠一坐進這溫暖舒適的環境,強撐了七天的精神氣仿佛瞬間被抽走,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靠在柔軟的車壁上,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狗娃手腳麻利地也跟著鑽了進來,立刻從座位底下拿出一個溫著的陶罐,倒出一碗一直溫著的參湯,遞到王明遠嘴邊:
“三叔,快,先喝口參雞湯恢複氣力!我一直溫著的,就怕你出來冷著餓著!”
崔琰也跟著上了車,吩咐車夫快些回府,然後便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王明遠喝湯。
師母在車窗外又叮囑了車夫和隨行婆子幾句,這才上了後麵一輛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駛離了依舊喧囂混亂的貢院街。
王明遠也確實又累又餓,這口熱湯來得正是時候。
這湯湯色清亮,裡麵還有幾塊燉得爛爛的雞肉和幾顆紅棗枸杞。
他吹了吹熱氣,小心地喝了一口,溫熱鮮香的湯汁滑過喉嚨,落入胃中,一股暖意迅速向四肢百骸擴散,連日的疲憊仿佛都被這口湯驅散了不少。
湯喝完後,他眼皮也越來越沉,狗娃見狀手腳麻利的收走了湯碗。
而此刻王明遠什麼也不願多想,隻想在這歸家的、安穩的馬車上,好好歇一歇。
會試已畢,結果如何,已非人力所能左右。
現在,他隻需要安心休息,接下來,便是等待。
馬車駛回崔府時,王明遠幾乎已是半夢半醒。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被人攙扶著下了車,似乎有溫和的詢問聲在耳邊響起,接著便是微涼的手指搭上他的腕間,應該是師母一早便請好,在府中等候的郎中。
他勉強配合著請了脈,聽得郎中對師母和圍在旁邊的狗娃、崔琰說道:
“……公子是勞累過度,兼有風寒入體,好在底子還算紮實,未傷根本。我開幾劑疏風散寒、安神補氣的方子,仔細將養幾日便無大礙。”
王明遠含糊地應了一聲,又被喂著喝了小半碗一直溫著的清粥,便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沾到枕頭上,幾乎是瞬間就沉入了睡眠。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再睜眼時,已是次日的正午時分。
他緩緩睜開眼,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般,酸軟無力,但頭腦間那種昏沉的感覺總算消散了大半,隻剩下深深的倦意還未完全褪去。
一直在外間守著的狗娃聽到裡屋動靜,立刻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黑紅的臉上滿是關切:“三叔,你醒啦?感覺咋樣?還難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