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所有目光齊刷刷釘在我身上。
唯有那十來桌紙紮人,原本僵硬的臉上此時也變的怒目而視,紙糊的眼珠像是要剜出來似的。
周遭的溫度也驟然降了幾分,一股陰冷的氣息順著腳踝往上爬。
“老李,你可算來了!”蔣濤抓著我的胳膊,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再晚來一步,我可就要……真的跟她結婚了!”
說著,這個平日裡硬氣的漢子,眼眶竟紅了,眼淚沒忍住滾了下來。
我順著他顫抖的視線看向禮堂前方。
那裡站著的新娘,鳳冠霞帔,紅蓋頭遮住了臉,身段窈窕,靜立不動。
四周的紙紮人不知何時,嘴角全都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
那笑意刻板而生硬,卻透著刺骨的惡意。
而我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活人的目光。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那十幾桌蔣家的叔伯兄弟,一個個煞白著臉、驚魂未定地紛紛起身,向我們聚攏,仿佛靠近一步,就能多一分安全。
此時,台上司儀邁著一種過分文雅的步子緩緩走下。
他臉上描畫的笑容分毫未變,姿態卻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精準得令人不適。
他在我麵前站定,微微頷首,動作標準得如同量尺裁出,唯有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活氣。
他用一種近乎吟唱的、卻冰冷刺骨的語調問道:“佳偶天成,良緣夙締。這位貴客,何故……出言反對?”
我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回答,一旁嚇傻了的蔣濤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胳膊,用儘畢生力氣,帶著哭腔、視死如歸地喊道:
“因、因因因為……我們才是一對!”
我:“……”
司儀:“……”
滿堂的賓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手裡的手機,差點直接扔出去砸他臉上。
我能感覺到我臉上的肌肉在瘋狂抽搐,連帶著對麵司儀臉上那油彩畫的表情,也徹底崩壞,估計cpu都乾冒煙了。
他黑洞洞的眼睛在我和蔣濤之間來回掃視,脖子又發出“哢吧”一聲,似乎在進行極其複雜的數據處理。
連台上那位青指甲暴漲、正準備發飆的“娘子”,紅蓋頭都猛地劇烈晃動了一下,仿佛裡麵的人……或者說裡麵的鬼,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鬼還需要吸氣的話)。
滿堂的紙紮人,剛剛撿起腦袋的、正在拆紅綢的,全都再次僵住,幾個離得近的,臉上那固定的怒容甚至開始朝著“震驚”和“吃到大瓜”的微妙表情扭曲,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陰風都忘了吹,燭火停止了搖曳,整個喜堂陷入了一種比之前鬼氣森森時更詭異的、死寂的尷尬。
司儀率先從宕機狀態恢複,他抬起紙糊的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死死扒住我、閉著眼一副“我豁出去了”模樣的蔣濤,電子音都劈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