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莫成君的話剛說完，就見一群人噴了口中茶水，那茶水在半空劃過一道道弧線，落到地上，衣衫上。
但沒人理會此時的狼狽，而是一個個儘皆目光落到莫成君的身上，尤其是鬼靈五老，那目光中充斥著懷疑，又有說不出的熱切。
“莫師，您，您在說一遍，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開口的是鬼靈門張二長老，一個胖胖的苦瓜臉老頭：
莫成君都無語了，但也理解眾人的心情，他擺了擺手，道：“就你們聽到的，沒錯。”
張三長老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狐疑的問：“就莫師您天天查詢的那些，嗯，史料，就找到我們法門的問題了？”
“那都是在驗證我的猜想。這些天估計大家心中都在犯滴咕，覺得我是不是神經了，但其實，我就從那些故紙堆裡尋到了我想要的。”
莫成君頓了頓，秉承著對科研項目的嚴謹，又保守道：“當然，就目前而言，這也是我的猜測，算是多了一個研究方向。
具體的，還需要我們深入實驗，也需要你們鬼靈門的配合。”
這時候，小吉祥似乎反應過來了，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嚇了鬼靈五老一跳。
但他也不管其他，而是一張胖臉漲的通紅，追問：“莫師，您的意思是我的想法是對的，有什麼東西被我們忽略了？”
“是的！”
莫成君點頭，又追加了一句：“如果我的猜想正確的話。”
張四長老瘦瘦高高，似是和張吉祥也親近，這時候就一巴掌拍在小吉祥的腦門上，直接讓他坐下。
然後他才看向莫成君，問道：“吉祥的想法其實在宗門也有不少人知道，更有不少人想從這個方向著手深入，但問題是，我們實在是找不到立足點。
都說還有被我們忽略的？
可我們到底忽略了什麼呢？”
說著，他起身，恭敬行禮，道：“請莫師為我等解惑？”
“請莫師為我等解惑？”
鬼靈五老和小吉祥都站起來了，恭恭敬敬的行禮。
莫成君給這一出弄得手忙腳亂，他連忙起身，還禮後才道：“諸位前輩都彆這樣，我既然受人之托，那自然得忠人之事了，你們彆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再次落座，迎著眾人目光，莫成君微微沉吟，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其實貴門一直做得都很不錯，在察覺《太平禦鬼經》有缺陷後積極嘗試解決。
雖說實驗並不算係統，但時間沉澱下，無數人的前仆後繼，其實該做的嘗試，該有的記錄，都不缺了。
就小吉祥給我的那六個大箱子，以及藏法樓的那些存儲的資料，已經讓我認識到了一件事情。”
張五長老做了一個合格的捧跟，問：“什麼事情？”
“就加強本命符篆的威力和限製本命靈鬼和僵屍的這兩個研究方向而言，你們已經做的非常完善了。
完善到即使是我來重新安排，也不過如此。
完善到，已經證明這兩個方向就是錯的，完全沒有再次深入研究的必要。”
莫成君頓了頓，才認真道；“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越發覺得，是真有什麼問題被我們忽略了。
但事兒還在那，到底是什麼被忽略了？
我不知道，所以，我隻能按照你們的研究方向走，在所謂的‘平衡’裡找尋問題所在。
但說句不好聽的，這一條路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小吉祥撓著腦袋，發問：“這又是為什麼？”
“很簡單啊，你要把一位飛天夜叉配給引氣修士，這自然是不平衡的，但誰也沒那麼傻會如此做。
你們培養本命靈鬼或僵屍，都講究個先天資質和靈性，挑的基本上是和自己同一級彆的，就算是突破，要麼是自己，要麼是鬼物僵屍，跨度最大差距就一個大境界。
這是必然要有的，就算是突破，也必然是一方快些，一方隨後跟上。
那若是這等差距都不行，所謂的相互砥礪，相互成長就沒了意義，所以，這平衡也無甚研究的必要。”
張四這急性子終於忍不住了：“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啊？莫師，您就直接講吧？”
莫成君也沒想賣關子，直接道：“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是本命符篆出了問題？”
“不可能！”
張二長老跳了出來：“我鬼靈門傳承久遠，不知有多少先輩修煉的都是這本命符篆，更有開山祖師成就仙人大能，這樁樁件件都在眼前，怎麼可能是本命符篆出了問題？”
張三長老冷冷一哼：“莫不是莫師覺得，祖師他老人家留下的《太平禦鬼經》和修煉感悟密卷全是錯的，為的就是誤導他的後輩子孫？”
這一位性格就顯得不太好說話了，不過莫成君並沒有生氣，反而道：“我認真研讀過那位九叔的生平履曆，說是一位為國為民的大英雄，絕不為過。
所以，這等存在留下的法門密錄，要說有什麼故意隱瞞，那是絕不會的。
但諸位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其實《太平禦鬼經》是沒錯的，鬼靈門的開山祖師也是憑此成就仙人。
這一切都沒問題，唯一有問題的是，時代變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蒙圈了，鬼靈五老各個眉頭都皺成了川字，一張張苦瓜臉要說有多苦，就得有多苦。
小吉祥反倒是眼神放光，似有所悟的樣子，至於薛嶺和巴霓裳，這兩小隻純粹屬看熱鬨的。
至此，到現在都未曾開口的張一長老終於發話了。
他言語極少，是個很沉默的人，但鬼靈五老就以他為主，有什麼事兒也是他做決斷。
此時，他就嘶啞著嗓子吐出幾個字：“請莫師細說？”
“其實，在冒出這個想法之後，我就問了自己一個問題，這《太平禦鬼經》的缺陷到底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莫成君先是拋出一個問題後，又自問自答：“為此，我開始翻閱鬼靈門的記錄，主要是宗門內的人物傳記，以及他們修煉所留下來的感悟密卷。
尤其是這感悟密卷。
人物傳記多是會出現或輕或重的美化，但這感悟密卷則是個人修煉領悟所得，反而更加貼合當時的心境。
然後，我就按時間線，給梳理出了一個表格。
這其中，鬼靈門的建立時間是大夏中期，約大夏曆600年左右，而《太平禦鬼經》則成書在大夏曆609年，開山祖師突破仙人境界是在612年，與那九幽赤發鬼同時殞命是在大夏曆650年。
此後，鬼靈門雖沒了仙人大能坐鎮，但有開山祖師的恩情餘蔭，又有鎮壓鬼物陰魂的專長，也一直是大夏王朝扶持的對象，又是各大武道宗門的座上賓，自是人才濟濟，長盛不衰。
由此，宗門雖有起伏，但一直延續，直至大夏曆1300年左右。
我尋到的感悟密卷之內，有了第一例關於《太平禦鬼經》缺陷的問題記錄。
隻是，那時並不嚴重，多是以為自己修煉出了岔子，我雖然在不少密卷中看到過記錄，但大都把問題歸結在自己身上，並沒擴散。
然後就是斷斷續續，直到大夏末年，估摸著也就是九龍奪嫡之前的那時間段，與鬼靈門中，這《太平禦鬼經》的問題已經是公開化了。
宗門高層達成共識，開始封鎖山門，減少弟子外出，並積極尋求解決辦法。
也不知是不是幸運，因為鬼靈門的收縮政策，基本上避開了那大玄代夏的大事件，更避開了九州最亂的一段時間。
那時間段，也就是鬼靈門第九位門主，終於定了宗門的發展策略，並拿出了第一條研究方向，也就是提升本命符篆的威能。
換而言之，我房間中的那六個大箱子，就是其後近五百年的積累。
至此，第十二代現任門主，在前兩個研究方向遲遲尋不到突破口後，終於提出了‘平衡’這一條路。”
莫成君用最簡潔的話語，把整個鬼靈門的曆史做了一遍簡述，聽得幾位長老眸光閃爍。
當然，他們更能聽出莫成君話外的意思。
但總是差了那麼一些，他們就是抓不住，這所謂的‘時代變了’，具體是什麼意思？
莫成君品了口茶，似是給幾人思索的時間，但他也不耽擱，茶盞放下，就繼續道：“縱觀鬼靈門的曆史，這《太平禦鬼經》從最初的可突破仙人境，到後期的修煉無礙，再到大夏末年的有問題反饋，再到現如今，已然到了不變不行的地步。
這就證明了，《太平禦鬼經》的問題並非是從娘胎裡就有的，反而是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暴露出來的。
那若是我們假設，《太平禦鬼經》沒有錯漏，沒有失傳，這問題又是出在什麼地方？”
話到此處，莫成君稍稍頓了頓，就道：“錯在時代不同了，錯在這近一千四百年的歲月流逝，錯在這漫長的歲月下，天地不一樣了？”
“天地不一樣了？”
張二長老有些失聲，他甚至呢喃自語道：“可這天地為什麼會不一樣呢？”
莫成君奇怪的反問：“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變化的，大到日月星辰，中到山川河流，小到紅塵百態，世事人情，什麼都是在變化之中。
那這天地悠悠，千百年的時間，總會變得不一樣，這不是很正常的嘛？”
這其實就是觀念問題了，在莫成君的概念中，這世間的一切都是變化的，且一切具體的事物也都得經曆產生，演化和消亡的過程。
我們之所以察覺不到變化，或者是不那麼敏感，更多的還是應了那句——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也唯有向後縱觀十年百年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或許才會有所驚覺，原來，已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了啊！
張三長老依舊有些難以置信，又問：“那您說說，這天地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莫成君反問：“那三長老，你說這一千多年的歲月，人族九州到底有何變化？”
“有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