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偏頭,對身後的護衛道:“去,把福安堂的周嬤嬤‘請’過來。老太太年紀大了,該讓她知道知道,她這寶貝孫子,如今欠了多少銀子,又打算用什麼法子賴賬。”
“不!不行!”謝鈞傾聞言,如墜冰窟,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老太太是他最後的依靠,也是他最後一點可憐的顏麵所在!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他要簽賣身契……他不敢想!
“柳如依!你不能這麼做!”他嘶聲力竭地喊道,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哀求,“銀子……銀子我會想辦法!我去借!我去……”
“借?”柳如依打斷他,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拿什麼借?侯府的名聲?還是你謝鈞傾這張早就丟儘的臉?如今這京城,誰還敢借銀子給你?”
她逼近一步,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紮進謝鈞傾的心臟:“簽,還是不簽?你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簽了,福安堂那邊,我還能給老太太留幾分清淨。不簽……”
她頓了頓,目光掃向內室的方向,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那我就隻好請楚大夫人,還有她這兩位還剩半條命的師兄,一起去順天府大堂坐坐了。
下毒謀害王母未遂,勾結匪類夜襲侯府,殺人未遂……數罪並罰,你說,是流放三千裡苦寒之地做披甲奴呢?
還是……直接拉到菜市口,一刀砍了乾淨?”
內室,楚銀環的哭罵聲不知何時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從門簾後彌漫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恐慌。
謝鈞傾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看看桌上那張如同催命符般的賣身契,又看看內室的方向,再看看柳如依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睛。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所有的驕傲、尊嚴、身份……在絕對的碾壓和冰冷的現實麵前,都成了不堪一擊的笑話。
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絕望和無力感,如同滅頂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
他雙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還帶著血汙的金磚地上。
“我……我簽……”乾澀嘶啞、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如同蚊蚋般從他喉嚨裡擠出來,充滿了屈辱和徹底的崩潰。
柳如依看著這個曾經趾高氣揚、視她如草芥的男人,如今像條癩皮狗一樣跪在自己腳邊,眼底沒有半分波瀾。
她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朱砂印泥,輕輕放在那張賣身契旁。
“早這麼痛快,何必呢?”她聲音平淡,如同在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小事,“按手印吧,小侯爺。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柳如依的奴了。”
淺溪軒的書房裡,暖意融融。
長信將一張墨跡和朱砂指印都新鮮滾燙的賣身契,恭敬地呈給謝雲崢。
謝雲崢接過,目光掃過紙上“謝鈞傾自願賣身柳如依為奴十年……”的字樣,以及那個鮮紅刺目的指印,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瀾。
他將契紙遞給一旁的柳如依。
柳如依看也沒看,隨手遞給巧織:“收好,鎖進庫房最底層的樟木箱。”
“是。”巧織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鈞的紙,退了下去。
“心軟了?”謝雲崢看著柳如依平靜的側臉,忽然問。
柳如依走到窗邊,望著外麵庭院裡新移栽的幾株晚梅,枝頭已有了點點花苞。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窗欞。
“心軟?”她輕輕重複,唇角彎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二爺說笑了。我隻是覺得,讓他就這麼輕易死了,或者流放了,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