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李眠玉稍頓後,又說:“信女還請佛祖保佑讓我二叔不得好死,被亂箭射殺,或者被大刀砍死,哪怕是掉進糞池淹死呢!總之最好死掉,天下才太平。佛祖千萬保佑!等信女回去了,一定天天派人供奉佛祖!因為信女是公主,有食邑五百戶,不差錢!”
這一次,李眠玉的頭磕得同樣鄭重。
她生得白,心又虔誠,頭磕得紮實,這麼幾下,額心已經通紅了。
李眠玉再次抬頭時,眼睛裡除了濕濕的淚外,還有些不好意思,“佛祖,信女還要求您一件事。”她頓了頓,白嫩的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支吾著說:“瞧您……瞧您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可否給我的暗衛勻一些,他身上好多傷,我怕他會死掉,他不像我二叔那樣是個十足壞人,我的暗衛人很好……佛祖,您就勻一些給他吧。”
說完,她仰起頭,一雙淚眼凝神望著佛像,仿佛在聆聽的模樣,半晌後,她又說:“佛祖、佛祖要是不反對,那我就拿了。”
李眠玉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拖著傷腿慢吞吞到供桌旁時,還有些扭捏羞赧,又偷偷抬頭看了上麵威儀的佛像一眼,才是拿了一小串枇杷,兩塊餅子。
然後像做賊一樣又回到了後麵寮房,她的臉全程都很紅。
回到寮房,看到燕寔還白著臉躺在地上,又焦灼起來,她進了屋,先將貢品放在桌上,又去將床上的枕頭也拿起來,餘光看到角落裡有一把傘,想到夏日睡在外麵很熱,便也取了過來。
李眠玉走到外麵,先將傘打開撐在燕寔頭頂上方,再是蹲下身拉起燕寔的馬尾辮,將枕頭墊在下麵,鬆開時,她見到昏睡中的暗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有些心虛地摸了摸他柔滑的頭發,裝作無事發生。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什麼,高興地晃了晃燕寔胳膊,“燕寔,你醒了?”
燕寔依舊沒有反應,仿佛剛才的蹙眉是李眠玉的錯覺。
李眠玉失望,想將手收回來,卻忽然覺得掌心下的皮膚滾燙,她呆了一呆,想起什麼,忙學著從前青鈴姑姑那樣探了探他額頭。
禍不單行……
“好燙……”李眠玉喃喃,低頭再看燕寔,發現他唇瓣乾涸,看起來就像不行了的模樣。
她真的不想暗衛死,“彆死……彆死。”她說罷,眼前又模糊了。
李眠玉抓起一旁的被子抖開,嚴嚴實實裹住了燕寔,從前她高燒時,青鈴姑姑就會給她裹被子,發一身汗就好了。
她跪坐在燕寔身旁,低著頭盯了他一會兒,不見他額上冒出一滴汗,心裡著了急,咬了咬唇,猶豫再猶豫。可想到皇祖父,想到青鈴姑姑,想到崔雲祈,她忍下羞意,更顧不上乾不乾淨,眼眶濕潤地掀開被子躺到地上,抱緊暗衛,再將被子齊齊蓋住他。
她的暗衛不能死,他死了,她一個人怎麼在外麵活得下去?
何況,燕寔是因為保護她才受傷的。
李眠玉在心裡念叨著佛祖保佑,懇請佛祖在讓二叔死掉前先管管燕寔的事,她實在懼怕燕寔熬不過去,心裡惶惶。
燕寔還沒出汗,她就因為在這炎炎夏日裹被就出了一身汗,粘在身上極不舒服,她實在受不住時,就悄悄掀開被縫透透氣,透完氣再趕緊將被子裹好。
這麼幾個來回後,李眠玉便再抵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燕寔是被熱醒的,他仿佛被人丟在了火爐裡炙烤。
睜開眼時,入眼的是黃色的油紙傘。
他有些茫然,想起身,卻發覺身體被什麼重重壓著,動彈不得,他瞬間清醒警惕,一下手臂繃緊就要肘擊,餘光卻看到枕在他胳膊上的少女,額發濕粘,濃長的眼睫垂著,烏靈眼眸緊閉著,睡熟了的模樣。
燕寔更茫然了,微微蹙了眉,目光一轉,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竟是躺在寮房外的院子裡,身下卻墊著褥子,蓋著被子,枕著枕頭。
他緩緩將目光重新落在懷裡的公主身上。
李眠玉雖是睡了過去,可地上硬邦邦的,很不舒服,她心裡又藏著事,一有點動靜就驚醒了過來,她睜開眼卻對上了暗衛漆黑的眼,先是一怔,隨即一喜,“燕寔你醒啦!”
燕寔是知道自己那時抵不住疲倦與傷勢昏厥倒下的,此刻聽到李眠玉的話,睫毛一顫,點了下頭。
隻是還未等他說話,李眠玉卻忽然意識過來什麼,渾身一僵,手腳從燕寔身上縮回來,往旁邊一滾。
她速度迅猛,將一旁的油紙傘都撞飛了。
李眠玉在旁邊坐起來,看著燕寔先脆聲開口:“你發燒後特彆怕冷,我一過來你就非要抱著我,我掙都掙不開,害我隻能和你一起躺在外麵!我可是堂堂公主,還有青梅竹馬才高八鬥俊美非凡溫潤如玉的未婚夫,你如此冒犯我……我看在你是我的暗衛,拚命保護我的份上才沒和你計較!”
她高昂著頭,語氣又急又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