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搖頭,“我就是好奇,聽說崔家長公子生得如月如仙,溫潤清雅,我很想看看呢!”
陳繡娥笑了,沒多想,這般小女兒心態很尋常,她說:“我家公子確實人中龍鳳,不過我也沒見過呢!”
李眠玉心裡如貓爪撓著一般,好不容易忍耐住情緒,低著頭著急又小聲又問:“你方才說崔家遭難了?”
陳繡娥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隻知道遭難了,那日有軍隊進來田莊,我家那口子力氣大反應快,帶著我從後門趕緊逃了。”
李眠玉一下心裡慌了,眼眶一酸,便低下了頭遮掩,“這樣啊。”
她嘴裡嘟囔著天熱,又低頭彎腰掬了兩把溪水洗臉,再抬起臉時,一張臉都濕漉漉的,“我去看看我阿兄收拾好沒。”
李眠玉把臉弄得濕漉漉的,可眼角紅著,卻藏不住多少情緒。
陳繡娥看慣了人臉色,瞧出點什麼來,畢竟這京中貴族姻親多,多少能攀上點親,但她假意什麼都沒看到,點點頭,“我再洗會兒,水涼著正舒服呢!”
李眠玉站起身往回走。
她低著頭沒看路,燕寔就站在樹旁,她硬邦邦就撞了過去,撞得鼻子痛,抬起頭時,眼淚更如泉湧了,一串一串往下流,傷心欲絕的模樣,“你長這麼硬做什麼?”
燕寔:“……”
李眠玉兩隻盈滿淚的眼睛看著燕寔,忽然道:“崔家出事了,崔雲祈會不會被那北狄賊子殺死了?”
燕寔一時有些茫然,皺眉低問:“崔家出事了?”
李眠玉淚眼模糊,點點頭,小聲把方才陳繡娥與她說的說給他聽,她抬手抓住燕寔袖子,“一定是崔家寧死不屈不肯投降負隅頑抗便被北狄賊子殺雞儆猴了!”她說著,聲音都哽咽了。
燕寔看了一眼還在溪水邊的婦人,聲音平靜:“陳繡娥不過是一個田莊的農婦,軍隊能去農莊尋人,顯然是在京中尋不到人。”
李眠玉哭得鼻子都堵住了,聽到少年暗衛的話抽噎一停,仔細一想,臉上神情鬆懈下來,“真的?”
“真的。”
李眠玉聽到燕寔沉穩平淡的語氣,才是稍稍安下心來,吸了吸鼻子,點點頭,還是看著他,“那崔雲祈也不會死吧?”
燕寔點頭。
李眠玉感覺自己活了過來,低下頭抓起燕寔袖子就擦了擦眼淚,她一抓他袖子,便看到了他手心裡的花環,立刻被吸引了注意,輕呼聲:“呀!哪來兒的?”
她不等燕寔回答,迫不及待拿起來便往頭上戴,她已經許久沒有戴過首飾了,花環上小花粉的白的藍的紅的湊成一堆,鮮豔豔的,極是漂亮。
“好看嗎?”李眠玉眼裡還包著淚,卻眸光亮晶晶地看著燕寔,顧盼生輝。
少年暗衛看著她,低低道:“好看。”
李眠玉便抿起唇角,破涕為笑,笑得嬌矜,唇角旋出個個小梨渦,又摸了摸頭上花環,跑去溪水邊左顧右盼。
天色漸暗,最後一縷夕陽餘暉在少女臉上染上甜蜜的色澤。
燕寔靠在樹旁,漆黑的眼靜靜看她,沒一會兒低下頭,摸了摸身側的馬。
隨後他在離其他人稍遠的樹下在地上插了幾根樹枝形成三角,拿出包袱裡的一塊油布搭在上麵,又將草地檢查一番,拾去碎石子,再在草地上鋪了另一塊油布。
自從破廟離開後,兩人時常野外過夜,李眠玉第一次睡在草地上時,不僅地上有碎石子硌得疼,還被蚊蟲叮了許多包,委屈得半夜流淚,把燕寔胸口都浸濕了,第二天,燕寔便在途徑一處驛站時,弄來兩張油布。
弄完帳篷,燕寔頓了頓,去尋了根樹枝,趁著李眠玉不注意削成一截木棍,插在腰間。
“燕寔!”李眠玉回來,聲音都帶著笑。
燕寔回身,她帶著花環,小臉紅撲撲的,“我真喜歡這個。”說完,她朝他招招手,“你彎腰。”
少年定定看她。
李眠玉命令他:“彎腰。”
燕寔彎腰。
李眠玉另一隻手從背後拿出來,在燕寔耳朵上也彆了朵紅色小花,眸若清水,玉顏矜傲:“賞你的。”
說罷,她捂嘴一笑,帶著花環鑽進了簡易的帳篷裡。
一旁的幾個流民在旁偷窺,卻見少年目光平靜地掃來一眼,明明年紀不大,身形看著也清瘦,那眉眼竟像是被刀劍淬煉過一般淩厲,眾人竟是有肝膽俱碎之感,趕忙收回了視線。
燕寔直起腰,伸手摸了摸耳畔的花。
李眠玉一個人是不敢在外麵睡的,哪怕是在“帳篷”裡,她在裡麵又玩了會兒花環,小心在一旁放下,便往外探頭,“燕寔?”
外麵少年暗衛應了聲,便彎腰鑽了進去。
不遠處,陳繡娥手裡也摸著隻花環,靠在朱大城懷裡躺了下來,她看到李眠玉和燕寔一起進了搭起來的小帳篷,小聲說:“兄妹二人同睡一個帳篷還是有些不大好。”
朱大城憨憨笑了兩下,“你怎知道他們是親兄妹,或許是定了親的表兄妹呢!”
婦人倒是沒想過,如今一想,竟恍然大悟!
李眠玉自是不知陳娘子所想,她等燕寔進來後,她便挨蹭過去,心情看起來是這幾日最好的時候了,“方才我在溪邊時忽然想到一事。”
她的語氣甜蜜蜜的。
燕寔安靜等著她繼續往下說,潤黑的眼望著她。
李眠玉仰頭看他:“隴西節度使盧三忠是崔相的表姐夫,崔雲祈與我說過的,你說崔家若是從京都逃了的話,會不會也去了隴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