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寔垂頭看李眠玉,金色光染在他臉上,淩厲的輪廓顯得柔和了一些,晶瑩的汗滴從他眉骨處落下來,正好落在李眠玉臉頰上。
她眨了眨眼,還未來得及反應,他便伸出手,拇指輕輕擦去。
少年指腹是厚厚的繭子,十分粗糙,李眠玉的臉頰柔軟,她生出癢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臉頰,她還盯著他,一臉嚴肅:“聽到了嗎?”
燕寔看著她,唇角似乎翹了一下,應了聲,還未等李眠玉看清,他便轉過身去,進了灶房裡。
等他再出來時,肉餅沒拿在手裡了,身上已經穿著那件灰撲撲的武袍,衣襟一斂,腰帶一束,將他濕透的肉、體遮掩得嚴實。
李眠玉呼出一口氣,轉過身去,“朱大叔!”
朱大城將牛車在小院前停下,坐在那牛車上的小娘子也跳了下來,她好奇地看過去,對方穿著身細布的紅裙子,麥色的肌膚因著臉上的汗透出蜜色,彎眉大眼,清秀嬌俏……且十分豐腴,跳下來時,胸口微微顫動,李眠玉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她可真豐腴健美!
燕寔已經朝著牛車走去,將浴桶從牛車上搬了下來,他高挑挺拔,俊俏淩厲,浴桶在他手裡似小物件一般,惹得那小娘子朝他望去好幾眼,含羞帶怯。
李眠玉下意識上前,白嫩的手往浴桶上搭了一把手。
燕寔垂眸看她一眼,沒做聲,將浴桶在井水旁先放了下來。
朱大城帶著那小娘子進來,他下巴上的胡須長了一些,圍繞著下頜,加上身形健壯,看著有些凶悍,可他說話卻依然憨厚帶笑,十分親切:“這是村長家的小娘子陳春花,這一處的破屋是村長弟弟家的,聽說有人要借住,便過來一趟,正好我給小燕送浴桶過來。”
這自然是朱大城美化過的,實則是老村長心善,得知陳繡娥還帶回來一對少年,就答應了他們借住,可老村長的孫女陳春花知道了卻不同意。
朱大城去還牛車時,小娘子是個辣性子,俏生生叉著腰站在堂屋裡脆聲說:“我叔叔嬸嬸和弟弟隻是出去辦大事了,才走了半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了,怎麼能把他們的屋給彆人住,何況還是流民!我不同意,我答應弟弟要幫他看屋的!”
陳春花的爹在她幼時去山裡打獵摔下山沒了,之後她和她娘一直受她叔嬸照顧,她從小被她叔嬸疼著長大,在她心裡叔嬸是她第二個爹娘,是以對於流民借住她叔嬸的屋反應很大。
老村長沒轍,便不打算借了,朱大城就提議請陳春花一道過來看看李眠玉和燕寔,並再三保證他們是良善之人,陳春花雖不情願,但一道過來了。
李眠玉不知其中關竅,隻以為陳春花就是過來看看的,便對她露出靦腆文雅的笑容,腰板挺直。
燕寔一看李眠玉擺出公主典雅的架勢,低下頭按了按唇角。
果真,便聽李眠玉柔聲細語,客氣有禮說:“陳娘子,我與兄長欲假尊居暫憩,當不逾數月,必自珍掃,斷無損毀,伏惟垂允,感甚幸甚!”
朱大城:“……”
陳春花:“……”
兩人臉上皆是出現茫然之色。
燕寔沉靜的聲音適時響起:“小玉說她和我在這裡借住不會很久,最多幾個月,一定會愛惜房屋,不會損毀,希望陳娘子同意。”
李眠玉第一次聽燕寔這樣喚自己,眨了眨眼,忍不住朝他看去,燕寔也轉頭朝她看來,她立刻給了他讚賞的一眼,隨後再文雅地看向陳春花,“陳娘子,可否?”
隨後她便看到俏麗健美的小娘子自燕寔開口說話後目光便不曾離開過他半分,蜜色臉頰飛起兩片紅暈,含羞帶怯。
李眠玉:“……”
她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再次道:“陳娘子,可否?”
陳春花此時才回過神來,麵紅耳赤,手捏著衣擺,依依不舍將目光從燕寔身上收回來,落到李眠玉身上,一看,又是一驚!忍不住又盯著她看了會兒。
心道,這一對兄妹是都是仙童轉世吧!那將叔嬸房子借給他們住也算是神仙那兒掛上名號了!
“可,可!”陳春花又看一眼燕寔,露出羞澀的笑,聲音都比往常輕了點,說,“我叔嬸走得急,屋子亂著,東西也缺著,可要我幫忙收拾?”
燕寔淡聲:“不用。”
被這般冷淡拒絕,陳春花心梗了一下,她在村裡還沒這般被差不多大的少年拒絕過。
但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旁的話,餘光一瞥,就見他妹妹在一旁正瞪著自己,忙紅著臉說:“那、那有什麼事便到我爺那兒來尋我就成,我叔嬸把這屋子托付給我了。”
燕寔看向李眠玉。
李眠玉嬌矜地點了點頭。
朱大城見事情這般就成了,也是鬆了口氣,這便請陳春花上牛車,將她再帶回去。
陳春花有些依依不舍地點了頭,上了牛車,心裡想著那俊俏少年,一下想了許多。
等人一走,李眠玉就看向燕寔,燕寔卻已經回身往井水旁走,她忙也轉身跟了過去,站在一旁看他彎著腰打水衝洗浴桶。
許是李眠玉的目光太過灼灼,燕寔偏頭看她。
少年目光幽靜,漆黑的眼看過來時,極為專注。
李眠玉頓了頓,蹲下身來,將細白的手伸進井水桶裡洗了洗,然後慢悠悠說:“陳春花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