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霍然起身,環視堂下神色各異的眾人,尤其是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盯著令牌的周誌乾,以及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麼的李泰:“證據確鑿!此案已明!誠意伯劉公,乃為潛伏多年之北元奸細王小二所毒殺!其動機,便是破壞我大明君臣和睦,製造混亂,以利其北元主子!如今元凶雖已畏罪自儘,然其罪滔天,人神共憤!本王即刻上奏陛下,將此案定讞!劉公乃國之忠良,為奸佞所害,當以國士之禮,風光大葬,極儘哀榮!至於剖解一事,褻瀆忠魂,有違禮製,即行停止,不得再提,違者以奸細同黨論處,嚴懲不貸!”朱樉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欽差威嚴,將“元人奸細”的結論板上釘釘。
李泰心中狂喜,臉上卻努力維持著悲憤和“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躬身附和:“王爺明鑒!洞察秋毫!此等奸賊,死有餘辜!劉公大仇得報,九泉之下亦可瞑目矣!”他心中對胡相的神通廣大佩服得五體投地,這“鐵證”來得太及時、太完美了!
周誌乾看著那突兀出現的令牌,再看著朱樉和李泰那副急於蓋棺定論的模樣,他知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一股巨大的悲涼和無力感湧上心頭。他親自審過王小二,那是個愚昧貪婪、毫無章法的鄉野鄙夫,實在讓人相信他是一個探子!要麼他的奸細身份是彆人偽造的,要麼就是他隱藏得太好了,戲演得太逼真了。
不管怎麼說,這令牌出現得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心寒。周誌乾心裡清楚,秦王代表著皇帝,這令牌就是皇帝要的“真相”,是堵住所有質疑的磚頭。他若再堅持追查京城來的胡姓之人或者解剖遺體,那便是公然抗旨,不僅自身難保,還有可能牽連更多的人。
不過,回想縉雲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僅僅一個王小二就惹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死者身份太過敏感。如果真的一層層追查下去,還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冷汗直流,也許這的確是元人的圈套,那麼自己這段時間一直鼓噪要查明死因,追查胡姓之人,豈不是助紂為虐。
他喉頭滾動,對著朱樉深深一揖,聲音乾澀而沉重:“王爺明斷。真凶伏誅,劉公在天之靈,或可稍慰。”他抬起頭,眼中燃燒著最後一絲不肯熄滅的火焰,“然則,王小二區區一個館驛夥夫,安能識得誠意伯?又安能輕易得此劇毒?其背後必有主謀之人,或為北元高層,或為其內應!下官懇請王爺,繼續深挖其同黨及毒物來源,務必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否則,劉公之冤難雪,大明隱患未除!”
朱樉正沉浸在“完美”結案的輕鬆中,被周誌乾這“不識趣”的請求弄得有些煩,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也不好直接駁斥,隻得敷衍地點點頭:“嗯。周少卿所言有理。追查同黨,確有必要。不過茲事體大,本王會隨同結案情況一起呈報陛下聖裁。”這燙手的山芋他是不會再碰了,趕緊踢給皇帝,這麼做沒人敢反對。
就這樣,轟動一時的誠意伯劉基病故案,在縉雲縣衙,以“北元奸細王小二投毒,事敗自儘”的結論,匆匆畫上了句號。奏報以六百裡加急送往中都,一乾人等在縉雲候皇帝的旨意。
皇帝的聖旨,來得出人意料地快,傳旨的竟然是錦衣衛指揮使毛驤,這次他擺開了天使的儀仗,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站立在縉雲縣大堂之上,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朕承天禦極,念天下治平,實賴老臣竭力。誠意伯、大理寺卿劉基,乃開國元勳,隨先帝起兵時運籌決勝,整頓法紀,忠智兼備,功在社稷。今春允其告老還鄉,本欲使安享天年,豈料遭此大難!朕聞之悲憤難抑,先生身故,豈惟朕失股肱,實乃國失棟梁。
著禮部會同太常寺、國子監共議先生諡號、喪儀,務從隆顯,以彰德行。
縉雲辦案諸員,不畏權貴、明察秋毫,糾察元凶,著吏部議敘,論功行賞。
前元殘孽,敗遁漠北,朕體上天好生之德,不欲妄加刀兵。然其不思天道厭胡元之德,反效蛇虺之毒,暗戧國士,似此魑魅行徑,神人共憤!特命魏國公徐達為征虜大將軍,整兵備戰,出塞北伐,直搗虜庭,以安天下。”
聖旨來得雖然突然,可前半段還在眾人的意料之中,沒想到話鋒突然一轉,皇帝將劉基之死的家恨上升為國仇,下旨整軍北伐。草原烽煙再起,這次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拚殺。
北伐這種大事當眾宣讀出來,沒有絲毫避諱,當然很快就傳到了秦王妃王憫月的耳朵裡。
臥房之內,王憫月纖細的手指死死捏著抄錄聖旨的紙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前麵一段聖旨在她眼中不過是虛文廢話,但當看到“縉雲辦案諸員,不畏權貴、明察秋毫,糾察元凶,著吏部議敘,論功行賞”時,她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一絲冰冷的嘲弄浮現——朱標,你好手段!用我拋出的餌,喂飽了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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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她的目光掃到聖旨最後那雷霆萬鈞的一段時,所有的嘲弄瞬間凍結,化為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蛇虺之毒…魑魅行徑…直搗虜庭…以安天下…”
王憫月喃喃念著這些字眼,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針,狠狠紮進她的心臟。朱標的聲音仿佛穿透了紙背,帶著帝王的震怒與冰冷的殺意,在她耳邊轟鳴。
刺啦一聲,紙張被撕成兩半,飄落在地上。
精心策劃的嫁禍,非但沒有離間明廷的君臣,反而成了朱標高舉的複仇大纛!她意圖潑向胡惟庸的臟水,被朱標反手一揚,儘數潑回了漠北!潑回了她兄長擴廓帖木兒的頭上!
“朱標…朱標!”王憫月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怒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她猛地轉身,美豔的臉龐因極度的情緒衝擊而微微扭曲,眼神銳利得嚇人,死死盯住垂首肅立的烏蘭圖雅:“漠北…漠北現在如何?!哥哥…他可有消息?!”
烏蘭圖雅感受到主子身上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寒意與恐慌,頭埋得更低,聲音帶著顫抖:“回…回大公主,漠北沒有新的消息傳來,不過西番那邊的消息說,賀宗哲已落入明軍之手。大公主,雖然近年來,大王一直在陛下元昭宗愛猷識理達臘)麵前據理力爭,整兵備戰,如今也不過三萬餘人,再加上大王大病未愈,身體欠佳,若明軍以傾國之力北伐,恐怕.....”
後麵的話,烏蘭圖雅不敢再說下去。但王憫月已經聽懂了。擴廓的處境,比她想象的更糟!西番叛亂是她給哥哥獻的策,意圖牽製明軍、為集結兵力再多爭取些時間。
現在看來,西番部族在明軍麵前猶如蚍蜉撼樹、螳臂擋車,起到的牽製效果十分有限,反而損耗了擴廓在西北的影響力,令他失去了一股牽製力量。再加上賀宗哲的被俘,更是斷其一臂!
遠在漠北的朝廷,表麵上軍容壯闊,實則外強中乾,根本無力抵擋徐達統帥的、攜複仇怒火而來的明軍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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