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毅教授獨自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桌麵上散亂著他半生的心血——手繪的圖紙、泛黃的專著、以及數座精致的建築模型。
這些,曾是他全部的驕傲。
此刻,它們卻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遲疑。
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麵前的電腦屏幕上,燕京大學聯合數十所高校發布的“學術封鎖”聯合聲明,字字刺眼。
那冰冷的宋體字,構建起一道無形的牆,將一個叫“龍海大學”的新生事物,隔絕在外。
也將他,困在了牆內。
身為華夏最頂尖的仿生建築學家,蔣毅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他享受著燕京大學提供的頂級資源,擁有著無數人豔羨的學術地位。
他的人生,本該沿著這條鋪滿榮光的軌道,平穩地駛向終點。
直到何宇的出現。
那個年輕人,用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撞碎了學術圈固有的藩籬,也撞亂了他的心。
敬佩?當然敬佩。
可敬佩不能當飯吃。割舍掉在燕京經營了半生的根基,去追隨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
他輸不起。
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苦澀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蔣毅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屏幕角落那個未讀郵件的圖標上。
發件人:何宇。
附件是一個加密的數據包。
這或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可能是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最後一把鑰匙。
鬼使神差地,他移動了鼠標。
指尖的皮膚能清晰地感受到鼠標冰涼的觸感,每一次心跳,都在寂靜的辦公室裡被無限放大。
“哢。”
一聲輕響。
數據包開始解壓。
蔣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端起咖啡杯,卻忘了喝,隻是任由冰冷的杯壁貼著自己的掌心。
解壓完成。
一個簡潔的文件夾出現在桌麵。
他的目光掃過,隨即,呼吸停滯。
文件夾裡,隻有一個文件,但那個名字,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擊穿靈魂的魔力。
【“生命方舟”自循環生態建築完整結構力學模型】
生命方舟……
僅僅四個字,就讓蔣毅這位見慣了大場麵的建築學泰鬥,眼皮狂跳。
他窮儘一生研究的,不就是如何讓建築擁有“生命”嗎?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權衡利弊,在這一瞬間被最原始的學術好奇心衝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有些發顫,食指在鼠標左鍵上懸停了數秒,終究還是重重地按了下去。
沒有炫目的加載動畫,沒有多餘的音效。
屏幕的中央,一個三維模型,就那樣安靜地、緩緩地,舒展開來。
那一刻,蔣毅感覺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他手中的咖啡杯脫手滑落,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深褐色的液體浸潤開來,但他渾然不覺。
他的雙眼圓睜,瞳孔因為極致的震撼而縮成了兩個點,死死地釘在屏幕上。
那是一個……怎樣的造物?
它根本不像一棟建築。
它是一個活著的、呼吸著的生命體。
建築的骨架,並非傳統的鋼筋混凝土,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仿佛植物纖維與金屬晶體完美融合的螺旋支撐結構。
牆體上遍布著肉眼可見的脈絡,如同生物的血管,將光能、水能、熱能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效率進行著轉化和輸送。
整個建築的外形,完美地模擬了深海中的某種貝殼,利用氣流的自然循環,實現了恒溫恒濕,甚至可以自主調節內部的空氣成分。
這哪裡是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