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恐懼,也不是退縮。
而是一種被壓抑了數十年的渴望,一種屬於華夏頂尖科學家的,畢生所求的榮耀!
能親手參與到如此偉大的事業中,能用自己的所學,為這個國家和民族,去攻克那最艱難的堡壘,這本身就是他們投身科研的初心。
然而,當那股初始的、滾燙的熱血漸漸平複,當理性重新占據高地,他們冷靜下來,仔細分析清單上的每一項技術時,一種更為深沉的無力感,開始從心底蔓延開來。
即便是他們,也深知其難度。
“太難了……”
錢立群院士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行冰冷的文字——“釷基熔鹽反應堆小型化”。他眉頭緊鎖,那溝壑縱橫的額頭上,寫滿了凝重。
他沒有對何宇或者負責人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裡透著一股無法化解的艱澀。
“這個項目,我們國家的相關院所,已經秘密攻關了二十年。二十年啊……幾代人的心血,最終在理論層麵,都走不通。”
他抬起頭,眼神裡是科學家麵對客觀規律時的絕對坦誠。
“即便有龍海大學現在這些頂尖的設備,有‘龍之心’的算力支持,想要從零開始,重新構建理論模型,再到模擬驗證……我最樂觀的估計,也需要五年時間。這還是在一切順利,不走任何彎路的前提下。”
五年,對於一個國家級的尖端項目而言,已經是一個奇跡般的速度。
但清單上,這樣的項目,有三十五個。
“光刻機就更不用說了。”
另一位頭發稀疏的光學專家,發出了一聲近乎歎息的苦笑。
那笑容裡,有不甘,有向往,但更多的是對現實差距的清醒認知。
“這不是一個學科,一個領域的問題。它涉及到最頂尖的光源物理、最精密的鏡頭化學、最極限的材料科學、最變態的精密製造……它幾乎是人類所有基礎工業學科的頂峰結晶。”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同事,聲音裡帶著一絲蕭索。
“荷蘭人能搞出來,不是一個公司,一個國家的力量。那是舉整個西方世界之力,整合了全球上千家頂級供應商,耗費了數十年時間才鑄就的工業奇跡。我們……我們想憑一己之力去追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句未儘之言,所有人都懂。
難於登天。
火焰,在現實的冰水麵前,漸漸熄滅,隻剩下餘溫和更加沉重的決心。
之前還激蕩著熱血與豪情的實驗室,瞬間陷入了深海般的沉默。
所有專家都沉默了。
他們看著那份懸浮在空中的清單,那三十五行白色的文字,不再是榮耀的勳章,而變成了一座座真實不虛、橫亙在眼前的巨峰。
每一座,都散發著足以吞噬一切心血的、令人窒息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