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草藥現代化應用】項目組的臨時工作間裡,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這裡本該是龍海大學最尖端的實驗室之一,如今卻像一座被廢棄的陵墓。所有的精密儀器都被係統鎖死,屏幕漆黑,閃爍著冰冷的紅色“權限不足”警告。
他們成了全校的笑話。
第一周資源爭奪戰,零分。這個恥辱的數字,像一道烙印,刻在每個成員的臉上。
角落裡,那個叫馮俊的富二代,已經徹底放棄了掙紮。
他靠在冰冷的人體工學椅上,指尖在個人終端上飛快地滑動,瀏覽著其他項目組的介紹和轉入條件。
對他而言,這艘破船已經沉了,他要做的,隻是在溺水前找到下一艘救生艇。
而省狀元李文昊,則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煩躁地來回踱步。
他嘴裡不斷地念叨著一些外人聽不懂的專業術語,時而咒罵AI的任務設定不合理,時而抱怨隊友的知識儲備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的驕傲,在絕對的失敗麵前,已經扭曲成了尖銳的、刺傷所有人的暴躁。
團隊,名存實亡。
趙小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恨不得將自己變成一粒塵埃。她不敢看任何人,隻能低著頭,死死盯著工作台上那份渾濁的、散發著淡淡腥味的蛋白質溶液。
這就是他們新一周的挑戰任務。
AI冰冷的任務簡報,此刻還浮現在空氣中,每一個字都透著絕望:
【挑戰任務:定向蛋白快速分離】
【目標:從高度混雜的蛋白質溶液中,分離出目標蛋白‘藍光菌素’。】
【限製條件:禁止使用任何大型離心機、色譜儀、電泳設備。】
【剩餘時間:00:07:13】
七分鐘。
這個時間,對於李文昊來說,是一個赤裸裸的侮辱。
他腦子裡儲備著至少十七種先進的蛋白質分離純化方案,從超速離心到親和層析,每一種都代表著現代生物化學的頂尖水準。
可現在,這些屠龍之技,在“禁用大型設備”這道冰冷的鐵壁前,全部成了一堆無用的廢紙。
“鹽析法?不行,雜蛋白和目標蛋白的鹽析曲線過於接近,根本無法有效分離。”
“等電點沉澱?彆開玩笑了,沒有精密PH計和離心機,怎麼控製?”
“分子篩?我們連最基礎的凝膠都沒有權限兌換!”
李文昊的自言自語,越來越像絕望的哀嚎。他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屬桌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放棄吧。”
馮俊終於關掉了他的終端,聲音裡帶著一種解脫般的疲憊。
“已經沒時間了,這周又是零分。我下周就申請轉組,去【量子計算】那邊,至少隊友都是正常人。”
這句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團隊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失敗。
又一次可恥的、注定的失敗。
就在這片凝固的絕望中,趙小海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杯渾濁的液體。
渾濁。
這個詞,像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她記憶深處的一道門。
她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實驗室,而是家鄉那個燒著柴火的、熱氣騰騰的土灶廚房。奶奶佝僂著背,將磨好的、滾燙的豆漿倒進大木桶裡。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豆香和柴火的煙火氣。
然後,奶奶會從後山采來一種不知名的、葉片肥厚的綠色植物。她將植物搗爛,用紗布擠出碧綠色的、散發著青草氣息的汁液。
那碧綠的汁液,被小心翼翼地點入乳白色的豆漿中。
下一刻,奇跡就會發生。
原本渾然一體的豆漿,會迅速地、溫柔地凝結成一團團雪白的、顫巍巍的豆腐花。
蛋白質……凝固了。
一個念頭,一個荒唐到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
她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血液衝上大腦,讓她的臉頰和耳朵瞬間滾燙。
她知道這個想法有多麼離經叛道。
在這些天之驕子麵前,在代表著最前沿科學的龍海大學裡,提出一個源自鄉下廚房的“土方子”,這本身就是一種自取其辱。
可是……
她看了一眼倒計時。
00:03:45。
再不做點什麼,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用那一點點刺痛換取開口的勇氣。
一個細若蚊蚋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響起。
“我……我們家鄉,有一種植物……”
聲音太小,幾乎被儀器的低頻嗡鳴所吞沒。
但李文昊和馮俊還是聽到了。兩人同時轉過頭,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她。
趙小海的臉更紅了,她不敢抬頭,隻是用儘全身力氣,把話說完。
“它的汁液……好像,可以讓豆漿裡的蛋白質凝固……不知道,能不能用它來試試?”
空氣凝滯了足足三秒。
“噗嗤——”
馮俊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李文昊的臉上,則瞬間布滿了陰雲,那是一種智商和專業尊嚴被雙重侮辱的憤怒。
“開什麼玩笑?”
他的聲音冰冷,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