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河大學的內部教授論壇,一個平日裡隻有在發布重大科研合作或學術講座通知時才會活躍的平台,此刻卻前所未有地沸騰了。
一個標題被鮮紅色加粗的帖子,在短短數小時內,點擊量和回複數便突破了曆史記錄。
【關於本學期“晉級考核”35%通過率的合理性探討】
這行冷靜克製的標題之下,是火山噴發般的焦慮與質疑。
“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三分之二的學生,整整三分之二!他們將在學期一開始就背上‘重修’的標簽,這對一群剛剛從高考獨木橋上殺出來的天之驕子而言,自信心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何校長的標準,是否過於嚴苛了?”
發帖人是社會學院的一位年輕講師,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憂慮。
帖子下方,回複如潮水般湧來。
“何止是嚴苛,簡直是荒謬!我看了物理學院的卷子,裡麵有一道大題,要求學生設計一個‘高能粒子束誘導基因突變’的生物學實驗模型!我的天,我們的學生是物理學家,不是上帝!”
“醫學院的也不遑多讓,一道壓軸題,竟然是‘論戰時極端環境下,利用現有單兵裝備進行緊急外科手術的可行性方案’。我帶了三十年臨床醫學博士,我都不敢說我能答好這道題!這讓一群大一新生怎麼做?這根本不科學,完全違背了我們現代教育‘術業有專攻’的基本原則!”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連用了三個感歎號,表達著他的震動與不解。
恐慌和困惑,如同病毒般在教師群體中蔓延。
他們是龍國,乃至世界最頂尖的一批大腦。
他們畢生所信奉的,是在知識的某個垂直領域裡,窮儘一生,挖深、挖透。
可現在,他們那位年輕得過分的校長,卻用一場近乎瘋狂的考試,將他們所有人的教學理念,連根拔起,付之一炬。
終於,這份在暗流中湧動的情緒,被擺上了台麵。
龍河大學,主校區,零號行政樓,最高級彆閉門會議室。
能坐在這裡的,無一不是各個學院的首席科學家,是國家科學院、工程院的雙料院士,是真正站在龍國學術金字塔塔尖的一群人。
然而此刻,會議室內的氣氛卻沉悶得令人窒息。
一位負責基礎學科的院士,將那份彙總了所有教師意見的報告,輕輕放在了會議桌的中央。
他的動作很輕,但那份報告落在桌麵上的聲音,卻仿佛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問題,就是這樣。老師們的情緒很大,學生們的壓力,也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他的聲音乾澀,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位同僚,最終,卻無人應答。
所有人都沉默著。
這是一種無力的沉默。
因為他們發現,用自己窮儘一生所建立起來的知識體係和邏輯框架,根本無法解釋何宇的所作所vei。
就在這片沉悶即將凝固成冰的時候。
一直沉默不語,靜靜坐在角落,仿佛入定老僧般的光學泰鬥,周思民院士,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甚至有些顫巍,仿佛每動一下,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可當他站直身體的那一刻,整個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周思民環顧四周,看著那些或困惑、或焦慮、或抱怨的“同僚”們,那張布滿歲月溝壑的蒼老臉龐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那不是嘲諷,也不是炫耀。
而是一種,洞悉了一切謎底之後,帶著些許感慨與讚歎的,高深莫測的微笑。
“各位。”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獨特的、能夠瞬間穿透所有嘈雜,直抵人心的奇異力量。
“我想,我們中的很多人,可能,直到今天,都還沒有真正地,理解我們這位年輕得有些過分的校長。”
他頓了頓,渾濁的雙眼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亮起。
“他那真正的……野心啊。”
野心?
這個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周老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他邁開腳步,走到了會議室中央那塊巨大的全息白板前。
他拿起激光筆,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寫下什麼複雜的物理公式,或是繪製一張晦澀的光路圖。
然而,沒有。
他隻是在純白色的光幕上,用鮮紅色的激光,畫下了一個巨大的,略顯不規則的圓圈。
一個代表著“人類文明”的圓圈。
“我們,總是習慣於,把浩瀚的知識,分門彆類。”
他的激光筆,在圓圈內,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分割線,將那個完整的圓,切割成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