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阿爾伯特。
一個在氣象學領域,如同神祇般的名字。
他的頭發,永遠梳得一絲不苟,每一根銀絲,都似乎固定在精確的位置。
他端著一杯勃艮第紅酒,邁著沉穩的,仿佛能量子力學般精準的步伐,徑直走到了林曉靈的麵前。
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
阿爾伯特臉上,掛著一種,長輩審視晚輩時,特有的,混合著欣賞與挑剔的複雜笑容。
他舉了舉杯。
“林小姐。”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用一種恍然的語氣,改口道。
“哦不,應該叫林同學。”
這個稱謂上的細微變化,是一次精妙的施壓。
它在無聲地提醒所有人,這場對話,不是平等學者間的交流,而是一位宗師,對一個學生的“教誨”。
林曉靈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
阿爾伯特似乎很滿意這種全場矚目的感覺,他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那深紅色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我看了你們在GitHub上發布的那個模型。”
“很有想象力。”
“也很有勇氣。”
他用了兩個褒義詞,但語氣裡,卻聽不到任何讚許。那感覺,更像是一個成年人,在誇獎一個孩子,用積木堆出了一個“很有創意”的,搖搖欲墜的城堡。
他的目光,終於從酒杯,移到了林曉靈的臉上。
“但是,我必須提醒你。”
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
眼神中,那份偽裝出來的溫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幾乎固化在他靈魂深處的權威感。
“氣象學,是一門,建立在海量數據和百年理論基礎上的,極其嚴謹的科學。”
他的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仿佛是在宣讀一份神聖的法典。
“它,不是靠著一腔熱血,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就能夠成功的。”
他的視線,掃過林曉靈,以及她身後,那些同樣年輕,眼神中燃燒著火焰的同學們。
那是一種,看穿了一切的,帶著幾分憐憫的眼神。
他再次舉起酒杯,將杯口湊到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那醇厚的酒香。
仿佛那酒香,比眼前這些年輕人的夢想,要真實得多。
“在我們這些,研究了‘風’一輩子的人麵前……”
他頓了頓。
這一次,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慈愛”。
那是一種,看著自家孫輩,在玩一些幼稚卻無傷大雅的遊戲時,才會流露出的,居高臨下的,寬容的目光。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
她太年輕了。
年輕到,她的年紀,甚至不足他學術生涯的一半。
年輕到,足以當他的孫女。
阿爾伯特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傲慢的弧度。
他用一種近乎宣判的,最終的,蓋棺定論的語氣,緩緩說道:
“你們……”
“……還隻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