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河大學。
這兩個字,在這一刻,仿佛擁有了某種超越語言與國界的魔力。
它通過億萬條光纜,通過無數顆盤旋於地球軌道之上的衛星,化作一道無可辯駁的,代表著“神跡”的信號,瞬間擊穿了全球近乎所有主流媒體的頭版頭條!
100%!
一個冰冷、絕對、甚至顯得有些荒謬的數字。
它卻代表著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一場足以被載入人類氣象觀測史的,前所未有的極端複合型天氣災害,被精準地,完美地,預測了。
數萬人的生命,因此得以保全。
整個世界,都在為這不可思議的奇跡而徹底沸騰。
【神之領域】模擬中心內,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水銀。
每一台設備運行的嗡鳴,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被這片死寂無限放大,變得清晰可聞。
那位WMO專家團的團長,那位在幾個小時前,還信誓旦旦,當著全世界的麵,放話要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引咎辭職”的白發老人,此刻,正靜靜地矗立在原地。
他的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座被風化了千年的石雕。
巨大的屏幕上,那條由龍河大學【神之領域】模擬出的,代表著風暴真實路徑的紅色曲線,與現實世界中,由全球衛星實時回傳的,那條猙獰的白色風暴軌跡,以一種堪稱完美的姿態,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了一起。
沒有哪怕一公裡的誤差。
沒有哪怕一分鐘的延遲。
這道紅色的曲線,不再是一串冰冷的數據。
它,是一道神諭。
一道,審判他,審判他身後整個西方氣象學界過去數百年所有驕傲與成就的,最終神諭。
羞愧。
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化的岩漿般,灼燒著他每一根神經的,巨大的羞愧感,從他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以一種不受控製的方式,迅速升溫,變得滾燙。
他能聽到,自己胸腔裡那顆衰老的心臟,在發出擂鼓一般的,沉重而絕望的轟鳴。
“引咎辭職?”
這四個字,此刻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回蕩,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靈魂之上。
多麼可笑。
多麼傲慢。
在真正的,足以改變人類命運的偉大知識麵前,他那點可憐的,所謂的“職位”與“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那根本不是懲罰。
那是一種逃避。
他緩緩地,抬起了那顆,仿佛有千斤重的頭顱。
他的目光,穿過沉默的人群,穿過那些同樣陷入了巨大震撼,臉上寫滿了迷茫與敬畏的同行們,最終,落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上。
何宇。
那個從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臉上掛著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的,龍河大學的校長。
他,動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玻璃之上,腳下的,是他畢生建立起來的,那早已崩塌得不成樣子的學術信仰。
一步。
兩步。
他緩緩地,走到了何宇的麵前。
全世界的直播鏡頭,在這一刻,都以一種近乎是本能的反應,將焦距死死地鎖定在了這兩道身影之上。
一個,是代表著舊時代氣象學界最高權威的,白發蒼蒼的泰鬥。
一個,是開啟了全新紀元的,年輕得過分的,神秘的東方領袖。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
這位,在國際氣象學界,德高望重了一輩子的老人,對著眼前這個,年紀甚至比他最小的兒子還要輕的年輕人,深深地,深深地,彎下了自己那早已不再挺拔的腰。
一個,標準到無可挑剔的,九十度的鞠躬。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沒有再提,任何關於“辭職”的字眼。
因為他知道,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真正的學者,在見證了真理的榮光之後,唯一能做的,不是引咎退場,而是,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成為一名,最虔誠的,追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