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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標題,在他的意識深處炸開。
他那引以為傲了一生的、建立在經典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之上的知識殿堂,在這片信息的洪流麵前,連一塊磚瓦都算不上。
起初,他還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目的。
他試圖在那無窮無儘的知識星海中,精準地搜尋關於“放射性損傷”、“惡性突變”、“細胞凋亡”的關鍵詞。
他找到了。
但找到的,卻不是他想要的“藥方”。
而是一整套從根源上徹底顛覆了他所有認知的,關於“生命”與“熵增”的全新理論體係。
在這個體係裡,他身上的那種“惡性突變”,不過是整個宏偉生命藍圖之中,一個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被提前預知的“邏輯錯誤”。
修複它,有成千上萬種方法。
每一種,都簡單得如同修改一行代碼。
這種感覺,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荒謬感之中。
他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即將死去的病人。
他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初衷。
他甚至忘記了“詹姆斯·沃森”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榮耀與過去。
他像一個最虔誠的求道者,終於推開了通往神國的大門!
他廢寢忘食。
不,他已經感覺不到饑餓與疲憊。
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他主動屏蔽。
他的整個世界,隻剩下那些閃爍著真理光芒的數據流,那些宏偉、係統、且邏輯完美到令人戰栗的生命科學理論。
他將自己整個靈魂,都沉浸在了這片浩瀚無垠的知識海洋之中。
一天。
兩天。
五天。
整整七天七夜!
當閱覽室厚重的金屬門被強製開啟時,刺眼的光線湧了進來。
沃森的助手,一臉憔悴與驚恐。
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老板,已經在這間與世隔絕的密室裡悄然逝去。
他衝了進來,看到的,是一個蜷縮在椅子上,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生命力的枯槁身影。
老人的身體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風乾的雕塑。
助手顫抖著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就在這時,那具“雕塑”動了。
沃森緩緩地、用儘了全身力氣般,抬起了頭。
他的臉,比七天前更加蒼老,皺紋深陷,皮膚蠟黃,仿佛又被歲月催逼了十年。
他的雙眼,布滿了因為極度專注而爆裂的細密血絲,整片眼白都呈現出一種可怖的赤紅色。
他看起來憔悴不堪,瀕臨崩潰。
但,在那雙本已有些渾濁的、被血絲覆蓋的眼瞳深處。
卻迸射出一種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的光芒。
那是一種孩童第一次看到星空時的純粹。
那是一種迷途者終於找到信仰時的狂熱。
那是一種凡人親眼目睹了“神跡”降臨之後,被徹底洗禮、重塑靈魂的、明亮到極致的求知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