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為龍河大學的中央宴會廳鍍上了一層流動的光暈。
為期三天的參觀考察活動,已然走到了終點。
這三天,對於這群站在全球建築設計金字塔尖的大師而言,不啻於一場認知體係的徹底顛覆與重塑。他們帶來的所有驕傲、經驗與準則,在【雲夢城】那超越時代的現實麵前,被碾壓、粉碎,然後以一種全新的、他們從未想象過的方式,重新粘合。
活動結束時,再沒有一個批評家。
他們每一個人,都成了【雲夢城】最狂熱的信徒與研究者,如同貪婪的海綿,廢寢忘食地記錄著這裡的一切,試圖從那些不可思議的細節中,窺探到一絲未來的神啟。
此刻,告彆晚宴的氣氛正濃。
水晶杯的碰撞聲清脆悅耳,低聲的交談彙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但空氣中始終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人們的話題,無論從何而起,最終總會回到那座如夢似幻的城市。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主賓席位上站了起來。
普利茲克獎評委會**,漢斯·穆勒。
這位在建築界擁有至高話語權的老人,端著酒杯,在一瞬間變得寂靜的全場注視下,一步一步,穿過人群,走向了宴會的主人。
何宇。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放緩了。他們看著穆勒先生那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臉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
他走到了何宇麵前,站定。
沒有客套的寒暄,沒有場麵上的恭維。
穆勒先生微微躬身,將手中的酒杯放低,用一種清晰到足以讓全場每一個人都聽見的音量,開口了。
“何校長。”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輕微的、屬於老年人的沙啞,卻蘊含著一種足以撼動人心的力量。
“在開口說正事之前,我必須先為我個人,為我之前的傲慢與偏見,向您,向龍河大學,進行一次最誠摯的、公開的道歉。”
話音落下,滿座皆驚。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道歉,這代表著舊時代的權威,在向新時代的開創者,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何宇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穆勒直起身,目光掃過全場,然後重新聚焦在何宇身上。他並未像眾人預想的那樣,借此機會宣布,要為【雲夢城】增設一個史無前例的特彆獎項。
那樣的格局,太小了。
在親眼見證了神跡之後,任何凡間的桂冠,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何校長,”穆勒先生的語氣,變得無比鄭重,每一個字都仿佛經過了千錘百煉,“【雲夢城】的出現,已經徹底超越了任何一個現有獎項的評判範疇。”
“它不是一件‘作品’。”
他加重了語氣,否定了這個被建築界沿用了一個多世紀的詞彙。
“它是一個全新的‘時代’。”
這個定義,讓在場所有大師的心臟都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是的,時代。
隻有這個詞,才能勉強概括他們這三天的所見所感。
“因此,我提議,我們不應該隻是去讚美它,更應該去學習它,延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