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沙啞的“簽”字，仿佛耗儘了外務大臣最後一點生命力。
他的身體垮了下去，癱軟在椅子裡，手臂卻還僵硬地伸著，那支筆在他的指間劇烈顫抖，幾乎要握不住。
墨水在協議的末端，洇開一小片狼狽的汙跡。
像一滴無法抹去的眼淚。
隨行的年輕外交官，臉上還印著鮮紅的五指印，他衝上來想扶住大臣，卻被一把推開。
外務大臣自己撐著桌麵，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一寸寸地，將自己從椅子上重新撐了起來。
他沒有再看何宇一眼。
那是一種被徹底碾碎後，連仇恨都無法生出的麻木。
代表團的每一個人，都低著頭，用一種屈辱到極致的姿態，倉皇地退出了這間讓他們永生難忘的會議室。
門，在他們身後無聲地合上。
隔壁觀察室的門隨之開啟，錢立群院士快步走了進來，他花白的頭發似乎又多了幾根，臉上的溝壑裡寫滿了憂慮。
“何校長……”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這份協議，每一條都踩在米國的底線上。特彆是第三條，強令他們退出【全球未來科技聯盟】，這無異於當著全世界的麵，抽了史密斯一個耳光。”
“米國那邊……我擔心他們會不計後果。”
“後果？”
何宇輕笑一聲，那笑聲裡沒有溫度。
他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卻並不喝，隻是用指尖摩挲著溫潤的杯壁。
“錢老，【海神之怒】的核心單元，現在就躺在我們的實驗室裡。史密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東西一旦被我們完全解析，意味著什麼。”
“他現在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何宇頓了頓，將茶杯放回桌麵，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更何況，您看清楚了。是東瀛主動‘跪求’，不是我們用武力逼迫。”
“主動權，從始至終，都在我們手裡。”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車水馬龍的校園。
“而且，我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睜大眼睛看清楚。”
“嘲諷龍河大學，試圖染指龍國科技主權，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他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意誌。
協議簽署的消息，在國際外交層麵掀起了十二級風暴。
東瀛方麵，以一種近乎恐慌的效率，完成了所有確認流程。
那筆天文數字的“技術服務費”，在協議生效後的第一個小時內，便打入了龍河大學的指定賬戶。
龍河大學的效率，則高得驚人。
僅僅在協議簽署的二十四小時後。
東海之上，一艘無法用任何現有艦船等級去定義的鋼鐵巨獸，撕開了清晨的海霧。
【冥河號】！
這艘承載著龍國最高科技結晶的深海巨艦，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啞光黑色，艦體線條流暢而冷酷，充滿了非人間的壓迫感。
在它周圍，四艘龍國海軍最新銳的驅逐艦，呈戰鬥隊形，“友好”地伴隨護航。
這支艦隊沒有絲毫遮掩，以一種浩浩蕩蕩的姿態，徑直駛入了東瀛最核心，也是地質構造最不穩定的——東京灣。
全球無數顆軍事、商業衛星，將它們的鏡頭死死鎖定在這片海域。
這一幕，通過實時轉播，衝擊著全世界的眼球。
而何宇，再一次開啟了全球直播。
這一次，直播的背景不再是壓抑的會議室。
鏡頭，架設在【冥河號】那寬闊得可以起降戰機的甲板上。
海風吹動著他黑色的風衣衣角。
在他身後，是波光粼粼的東京灣，以及遠處那片沉默壓抑的摩天樓城市群。
更引人注目的，是甲板中央，那台即將部署的，充滿未來科幻感的龐然大物。
“諧振調諧器”！
這台正式版的設備，體積比原型機龐大了十倍不止，銀白色的合金外殼上，篆刻著無數複雜的能量回路，幽藍色的光暈在回路中緩緩流淌，呼吸一般明滅。
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就有一種鎮壓天地的威勢。
直播間開啟的瞬間，全球數十億觀眾，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
尤其是東京灣沿岸。
那數千萬惶惶不可終日的東瀛民眾，他們從家中，從避難所，從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湧出。
他們湧上街頭，湧向一切可以看到海的地方。
無數雙眼睛，神情複雜地，望向海麵上那艘如同神明座駕的黑色巨艦。
有恐懼。
有屈辱。
但更多的，是一種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卑微的期盼。
直播鏡頭前，何宇的麵容清晰，眼神平靜。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隻是對著通訊器，淡淡下令。
“部署開始。”
指令下達。
在全世界的注視下，【冥河號】上巨大的機械臂被激活，發出低沉的嗡鳴。
它穩穩地抓起那台“諧振調諧器”，緩緩吊離甲板，再如同安放一根傳說中的“定海神針”，無比精準地，向著東京灣預定的海床坐標，沉入深海。
就在設備接觸海床，係統開始自檢的那一刻。
嗡——！
一陣急促卻並不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冥河號】的總指揮大廳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