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月洞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體麵的中年婦人從苑內走了出來。
她身著一襲藕荷色繡玉蘭花的褙子,領口袖口滾著精致的銀線,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用一支成色極好的翡翠簪子綰著,
雖已中年,眼角眉梢卻仍帶著幾分往日的風情,正是風韻猶存的模樣。
她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約莫三十多歲,肩寬背厚,站在那裡像座鐵塔。
最顯眼的是他左臉頰上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皮肉翻卷著,看著有些猙獰,讓他本就嚴肅的神情更添了幾分凶氣。
蘇慕昭的陰陽眼看得分明,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心頭便沉了沉。
那婦人看著溫婉,周身卻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濃鬱的脂粉香裡,竟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甜膩與腥臊混在一起,聞著格外不舒服,像是用香粉刻意掩蓋著什麼。
而那疤臉漢子身上的氣息更是嚇人,周身的煞氣重得幾乎要凝成實質,黑沉沉的一團裹在他身上,像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一般,讓人望之便心生寒意。
更讓蘇慕昭心頭猛地一跳的是,她仔細一探,竟從這兩人身上,都捕捉到了一縷極淡的怨氣。
那怨氣陰冷刺骨,帶著一股子不甘與痛苦,與之前芸娘死時她感知到的氣息極為相似,隻是尚未完全消散,還殘留在他們身上。
蘇慕昭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手,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們……怕是與芸娘之死脫不了乾係!
蘇慕昭不動聲色,待那疤臉張和李媽媽采買完東西,轉身返回暗香苑時,她操縱木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動。
瞬間,一個巴掌大小、形如墨色雨燕的木製傀儡從舞台背後的陰影處快速竄出,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這隻名為“穿牆燕”的傀儡,是她耗費無數心血,用浸泡過秘藥的鐵梨木雕琢而成,
它能短時間內虛化自身,穿透尋常土木牆壁,是她探查情報的利器。
她雙目閉合,一絲若有若無的精神力順著指尖探入傀儡核心,嘴上戲文卻沒停,還是一副陶醉唱戲的樣子。
刹那間,她的感知與傀儡同步,眼前不再熱鬨繁華的街道,而是暗香苑後院那棵高大的槐樹。
這麼高強度的共感極為消耗心神,蘇慕昭不敢耽擱,立刻操控著“穿牆燕”悄無聲息地飛起,如一道淡淡的影子,貼著牆根,輕易穿透了那堵分隔內外院的高牆。
暗香苑的內部比想象中更加奢靡,也更加戒備森嚴。
幾隊護院手持樸刀,在回廊間巡視。
蘇慕昭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憑借著對李媽媽和疤臉張的氣息感應,傀儡很快在後院一處假山旁鎖定了目標。
那兩人正站在一間看似普通的柴房門口,低聲交談。
“穿牆燕”悄然附著在柴房的窗欞上,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蘇慕昭的腦海。
隻聽李媽媽那尖細刻薄的嗓音響起:
“芸娘那個硬骨頭,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貴人要的是溫順解語的‘夜幽曇’,不是渾身帶刺的野薔薇。”
“死了也好,省得礙眼。”
疤臉張嘿嘿一笑,聲音粗嘎難聽:
“媽媽說的是,隻是……這事兒怕是……不好辦呐……”
“怕什麼?”
李媽媽冷哼一聲,
“你最好處理乾淨點,彆像上次小翠那樣留下尾巴,讓人查到蛛絲馬跡。”
“對了,你去,把下麵那個也一並解決了,那張臉和芸娘有幾分像,留著是個禍害。”
小翠!
芸娘!
蘇慕昭心中劇震,
這麼看來,她今日這一趟探查,竟未必是隻尋到些零碎線索。
瞧這情形,怕是直直觸碰到了那真正的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