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昭站在廊下的陰影邊,半邊身子曬著日頭,半邊浸在涼影裡,麵色晦暗不明,肩膀還在輕輕抖動著。
方才強行催動二契傀儡還是消耗了她太多力量,整得她的胸口有些發悶,指尖也滲出了一些血絲。
她在宗門被稱為天才,就是因為她這一手能夠製作操控超過自身修為的傀儡的功夫,能夠讓她越級作戰。
但二契傀儡終究不是她現在能穩穩壓住的,反噬一陣陣上湧,指尖的刺痛順著經脈往胳膊上爬,並不好受。
她再次抬眼時,睫毛顫了顫,目光卻顯得有幾分冷硬:
“你不必知道。”
疤臉張本已揚手要讓手下上,聞言卻頓了頓,又把手下攔了回去。
他眯著眼上下打量蘇慕昭,從她攥著的手看到她發白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扯了扯嘴角,笑裡帶著冷意:
“你這控傀的法子,是陰陽控靈一路的吧?”
“這傀儡在你手裡,跟長了血肉似的,都帶著些靈性呢。”
“哪像那群門外漢,就學了個皮毛,隻會憑著蠻力硬驅,木偶都糙得很。”
他往前挪了半步,聲音壓得低了些,語氣裡,試探和忌憚摻在一塊兒:
“可這世上能把傀儡玩得這麼順的,除了他們傀天門……還能有誰?”
“莫非……你是傀天門哪個長老私下收的徒弟?”
“怎麼,還怕冒犯你那長老,不敢自報家門?”
這話剛落,院裡的風倏地就停了。
連院角那幾株梧桐葉尖也瞬間凝在半空,一動也不動。
蘇慕昭也站在原地沒動,可那“傀天門”三個字鑽進耳朵時,她像是被人狠狠推搡了一把,渾身的血都跟著一凝。
她的指節猛地攥緊,極細的傀儡絲嵌入皮膚,割得掌心生疼。
可她卻像是沒察覺,連手背都繃出了細青筋。
她再次想起那夜,她透過殘垣的縫隙,看到的那群畜生中那個為首的身影。
厲無妄。
傀天門少主。
幾年前的宗門比武大會上,他曾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雖然在決賽中惜敗於她一招,卻在台下紅著臉遞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天真,善良,無邪。
然而此刻,他那張俊朗的麵容上隻剩下毒蛇眼眸般的冷漠,銳利得能刺穿人的靈魂。
他的手中,那副聞名遐邇的“百傀纏絲手”正死死纏在她唯一的師兄陸景雲的脖頸上。
後來,他們都沒了,就剩她一個。
她活下來,不是為了頂著“傀天門”的名字苟活著,
更不是為了被人當成長老的私徒、當成他們的餘孽!
這些話堵在喉嚨裡,燙得她嗓子發緊,
可她沒說,
她不能說。
隻是那雙眸子,此刻已經全然沒了先前的淡漠疏離。
眸底深處,分明燃著一點灼人的光,雖微弱,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熱度。
不過短短一瞬,那點光便驟然熾烈起來,翻湧著似要衝破眼眶的束縛,將周遭都染上幾分滾燙的戾氣。
偏她牙關緊咬,硬生生將那股勢頭摁了回去。
隨著那股力道的壓抑,蘇慕昭瞳仁裡的紅意也一點點聚了起來,從淺淡到濃重,沉沉地凝在那裡,瞧著竟讓人莫名心頭發怵。
疤臉張卻沒看見她眼裡的火,也沒察覺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見蘇慕昭不說話,隻當是被說中了,怕暴露身份,臉上的笑更得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