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安靠著牆壁,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的臉上,緩緩地,牽起了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那笑意,冰冷、詭譎,又帶著一絲嗜血的瘋狂。
華藍玉。
燕城。
還有……父皇。
你們的棋盤,該由我來落子了。
這第一步,就從我走出這宗祠開始。
當第三日的午後暖陽,透過宗祠高窗上那一格格的木欞,投下斑駁而微弱的光影時,華玉安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身體早已麻木,饑餓與傷痛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緊緊地束縛著她。
但她的神智,卻如被冰水反複衝刷過一般,清明得可怕。
她在等。
等一個信號。
等晏少卿為她布下的、撕開這盤死局的第一道裂口。
宗祠之外,一片死寂,隻有守門太監偶爾壓低了聲音的交談,像夏日裡惹人煩躁的蠅蟲嗡鳴。
他們以為她仍在昏睡,或是已經被這三日的折磨磨去了所有棱角,變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
華玉安心中冷笑,卻連動一動眼皮的力氣都吝嗇於施舍。
就在這時——
“當——!”
一聲沉重而悠遠的鐘鳴,毫無預兆地劃破了皇城的寧靜!
那聲音仿佛來自天際,帶著一股撼動人心的力量,嗡然作響,連宗祠內積了百年的灰塵,都似乎被震得簌簌而下。
守在門口的兩名太監瞬間變了臉色,猛地站直了身體,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驚駭。
“景陽鐘?!”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太監聲音都變了調,“出什麼事了?!”
另一個年長的,顯然更有見識,臉色煞白地朝著承天門的方向望去,嘴唇哆嗦著,“國之大喪,君之大危,方鳴此鐘……天哪!這、這是要變天了嗎?”
“當——!!”
“當——!!!”
鐘聲一聲緊似一聲,急促如驟雨,沉重如山崩,在整個紫禁城的上空回蕩不休。
那已經不是示警,而是催命!
門外的守衛們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探頭探腦,交頭接耳,原先那份看管犯人的漫不經心,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攪得粉碎。
他們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奪人心魄的鐘聲吸引了過去。
就是現在!
原本靠牆閉目,狀若假寐的華玉安,在那鐘聲響起的瞬間,心臟便如戰鼓般擂動起來!
她知道,這是晏少卿的信號!
他果然守信!
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驚天動地的大手筆!
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用最精準的手段,製造出最恰到好處的混亂。
趁著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鐘聲牽引的瞬間,她用儘全身力氣,如一隻受傷的孤狼,無聲地、貼著牆根的陰影,朝著東南角那個不起眼的角落挪去。
膝蓋與腳踝的傷口,在每一次移動中都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
但她咬緊了牙,連一絲呻吟都未曾發出。
這點痛,與她將要承受的,與她將要施與彆人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終於,她摸到了那塊顏色微深的青磚。
她從袖中抽出那半截斷簪,用簪頭,在那磚石的邊緣,以兩輕一重的節奏,迅速叩擊。
“叩,叩,叩。”
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瞬間便被外麵轟鳴的鐘聲與嘈雜的人聲所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