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撕裂了基地死寂的沉默。
崩壞的威脅似乎隨著終焉的受創而暫時蟄伏,但警報仍未停止。
凱文的身影如一道疾風,幾乎是撞開了醫療室的門。
他手中緊握的,是那柄已然斷裂,卻依舊殘存著恐怖力量的天火聖裁。
病床上,梅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纖細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膚下隱約可見。
她的呼吸微弱而艱難,連接在她身上的儀器發出令人心焦的滴答聲,曲線圖劇烈地波動著,預示著一個殘酷的終點。
就在之前,為了對抗趁虛而入的千人之律者,梅毅然穿上了那套尚未完成的、危險無比的“空白之鍵”,強行驅動了遠超她身體負荷的崩壞能。
她奇跡般地贏得了戰鬥,卻也付出了不可逆轉的代價。
崩壞能的侵蝕早已深入骨髓,她全憑驚人的意誌力,一直強撐到了現在。
“梅……”
凱文的聲音乾澀沙啞,他快步走到床邊,冰藍色的眼眸中翻湧著巨大的痛苦和無力感。
“你來了,凱文。”
梅微微睜開眼,眼神依舊睿智而平靜,隻是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風中殘燭。
她看到了凱文手中斷裂的大劍,以及他臉上未曾消散的疲憊與創痛。
“對不起……”
凱文低下頭,聲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我……失敗了。月光王座耗儘了能量,千劫他們……付出了所有……我也隻斬下了終焉的雙臂……沒能,徹底終結它。”
這簡短的話語背後,是難以想象的慘烈戰鬥與犧牲。
他甚至無法詳細描述那些同伴是如何用生命為他爭取那瞬息的機會,而他自己又是如何燃燒一切,卻依舊未能竟全功。
梅艱難地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極其微弱卻溫柔的笑容:
“不……凱文,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你證明了,終焉……並非不可戰勝。你為我們……贏得了未來……”
她輕微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耗儘她最後的氣力,嘴角滲出一絲鮮紅的血跡,與她蒼白的臉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未來……一定會有……新的人類……繼承我們的意誌……他們會走得更遠……最終……戰勝崩壞……”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念。
她看著凱文,眼中充滿了眷戀與不舍,以及一種近乎解脫的平靜。
“凱文……最後……能再抱抱我嗎?”
她輕聲請求道,聲音細若遊絲。
凱文身體一僵,他的體溫遠低於常人,擁抱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更像是一種折磨而非安慰。
但他沒有猶豫,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俯身,將梅冰冷的身軀擁入懷中。
他竭力控製著體內的冰寒,生怕傷到她分毫。
出乎意料的,梅卻發出了一聲近乎滿足的歎息,將頭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奇怪……明明……這麼冷……卻感覺……好溫暖……”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終,徹底歸於沉寂。
那微弱卻頑強的生命氣息,如同燃儘的燭火,悄然熄滅在了凱文的懷抱裡。
儀器上的曲線,拉成了一條絕望的直線,發出單調而冗長的鳴音。
凱文僵硬地抱著她,感受著懷中身體最後一絲溫度也迅速消逝,被他的冰冷同化。
他沒有嘶吼,沒有痛哭,隻是靜靜地抱著,仿佛變成了一座冰雕。
墨雲不見了、愛莉希雅死了、梅死了……櫻、千劫、科斯魔……一個個身影在他眼前閃過,最終都化為了虛無。
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悲痛和虛無感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間凍結了他的心臟,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他一直苦苦支撐的世界,他戰鬥至今的全部意義,隨著懷中這個女人的逝去,徹底崩塌、粉碎。
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