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心眼裡也看不起陳有德,他不僅對不起哥哥,還害了侄子,可是他的相好和女兒卻是無辜的。小女孩一歲多一點,還被母親抱在懷裡,受了驚嚇後哇哇直哭。我向來喜歡孩子,便情不自禁過去哄她,抱著她去旁邊做小兔子搖搖車,剛投了一塊錢硬幣進去,突然間那兔子嘴裡唱出一首可怕的歌謠“我是一隻小鴨子,咿呀咿呀喲……”
瞬間,王顯民女兒搖頭晃腦的畫麵湧進我眼前,那時候我才意識到815和王顯民早已深深烙在了我腦海中,是我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不是我想逃就逃得了的。如果不去攻破它,不去打敗他,我將永永遠遠被它壓著,永永遠遠噩夢纏身。
逃避隻會讓情況更糟,既然如此,還不如迎難而上,用儘全力去查出真相。
“鄭隊,季姐今天立了這麼大一功,全記在預審處太可惜了。”陶非在後麵和老鄭笑著說。
“可不是麼。季潔,彆乾預審了,回六組來吧!”
老鄭這話也打破了我的心理防線,我突然轉過頭來,含著淚水,一字一頓地對他們說“我要回六組,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哎呦喂,可算想通了!”
“季姐,我們熱烈歡迎你!”老鄭和陶非樂成了一朵花,孟佳他們也紛紛圍上來表示歡迎,大家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決定回去,也意味著要和預審處告彆了。我回辦公室收拾東西,意外發現白組長已經等候多時了,他邀請我去他辦公室坐坐。
預審處氛圍和六組截然不同,六組是熱熱鬨鬨,預審處則是大家悶頭各乾各的事兒;白組長的處事風格也和老鄭截然不同,老鄭沒事就要找大家嘮嘮嗑吃吃飯,白組長卻從來不帶下屬參加這些活動,有人私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白冷麵”。
之前我也這麼認為,覺得他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麵孔,不好相處,直到那次陳文靜事件後,他拒絕了自己的師傅,堅定站在了正義這邊,我對他的形象才大為改觀。後來,我們之間話仍舊不多,但是已經能夠彼此信任,我對他這幾個月的照顧,非常感激。
“我真是舍不得你走啊季潔,但是我也明白,人才嘛,總要到更能發揮他價值的地方去。今後要是有空了,隨時回來看看。”
我笑著謝了他,說預審處也是我的家,我一定不能忘了家人們。
“馬上就不是你領導了,我們是不是可以當一回朋友?”
“啊?當然。”我有些驚訝。
白組長輕輕說道“那作為朋友,我可要勸你一句,有些人和事不合適的就要趕緊放掉,你才三十四歲,今後的日子還長。趁著換了個環境,好好想想。”
他沒有挑明話頭,但我已經猜到了他話裡的意圖。我尷尬對他笑笑,然後對他說“謝了新朋友,你的話我記住了。”
從白組長辦公室出來後,我沒有立刻搬回六組,而是走到了停車場。我打開車門躲進去,想用這個無人的環境將自己麻痹掉,但是事與願違,感情的事和王顯民的事情一樣,都是躲不掉的。
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通了譚濤的電話。
“喂,是我,明天上午九點有空嗎?”我儘量平靜地和他說話。
“我這幾天是下午晚上忙,上午還行。你案子忙完了?”他驚訝地問。
“嗯,暫時忙完了。那…那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
譚濤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笑著對我說“行,依你。”
晚上很早就回了家,本想好好睡一覺,但整個腦子卻嗡嗡的,沒有半點困意。
明天早上,就是和過去三年說再見的時候了。這對我而言是個新的開始,但是為什麼,我卻沒感到半點高興呢?
大半夜的睡不著,我索性關著燈坐回沙發上發呆。幾分鐘後,我爸也起來了。昨晚回家時,我和他提了一嘴要去領離婚證的事,他也沒說什麼,沒想到他也是輾轉難眠。
“心理難受了?來,爸陪你聊會天。”他打開燈坐到了我旁邊。
“我沒事的。"我悄悄抹乾眼淚。
“是為這段婚姻難受?”
“嗯,就是覺得自己活得挺失敗的,案子案子沒破,家也弄丟了;到頭來,白長了三歲,什麼都沒有。”
“你還有爸呢。”我爸笑笑說,“好閨女,彆哭了。這三年你明明是收獲滿滿啊,815案雖然沒破,但你們抓住了馬大龍,找到了新的線索,確定了王顯民這個重大嫌疑人。爸之前不是總告訴你嗎,再狡猾的狐狸都會露出尾巴,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至於你這短暫的婚姻啊....閨女,所有的路都不是白走的,不經曆這麼一遭,你永遠不會明白自己適合什麼人、什麼生活。隻有經曆了黑夜,才能更懂得太陽的珍貴,你應該慶幸才是啊。”
我爸一向是個嚴肅固執的人,從小到大他很少同我談心,這番話讓我倍感意外,也倍感溫暖。在你沮喪難受時,能有個一直無條件支持你安慰你的人,是人生多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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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天亮的五個小時裡,我和我爸都沒有睡,他講了好多好多我小時候的故事,比如一年級時路見不平幫男孩子打架;比如我有一次偷拿他的槍,被他發現後狠狠揍了一頓;比如我當年為了考警校,天天在外麵鍛煉身體,結果曬黑到他根本認不出來....我一邊笑一邊哭,往事點點滴滴隨風而逝,唯有記憶永存心間。或許我和譚濤的這兩年,也會封存成人生一段重要的回憶吧;或許當我老了,我也能夠坦然麵對自己的過往,笑著和朋友講起這段往事,告訴他們我十分感謝這段歲月的贈予,它是我人生中的寶貴財富。
道理都懂,但是一時之間還做不到這麼坦然;時間留下的傷痕,隻能由時間去慢慢愈合。
我向陶非請了兩個小時的事假,8點多一點便趕到民政局去。
譚濤到8點55分才來到,這麼多天不見,他瘦了也憔悴了。
手續辦得很快,兩本紅色的離婚證放到麵前,我抽出其中一本,默默放回包裡。
“真不好意思啊,拖了你這麼久。”我對他說。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不是也一直在忙麼。”
在離婚登記處聊天終究是有些尷尬,我沒有多言,隻淡淡說了聲“那我先走了。
“那東西....."我們倆竟然同時說出了這三個字。
“東西我改天去拿吧。"我回道。
“算了,回頭我找人給你送過去吧。”
“謝謝你。”說完我就要走。
“等等季潔,”他突然喊住我,撇了撇嘴,十分不甘心地說了句,“代我問楊震好。”
我一愣,看來過了這麼久,譚濤還是沒明白我們離婚的真正原因。
我走到車裡,本想就此放下,可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譚濤一個答案。我編輯了條短信給他發過去,上麵寫著“你的問候我會帶到,但是我們倆離婚,和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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