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怎麼做?”老鄭疑惑地看著我。
“在流量多的平台上讓張紫登尋人啟事,引梅豔紅自動浮出水麵。”我緩緩道。
大家夥兒聽後竊竊私語,我能從他們的表情裡看出很多人並不同意這麼做。
“你有多少把握?”老鄭沉思半分鐘後問。
“五成。”我停了停,知道這個答案並不能讓老鄭滿意,“按照慣例,絕大部分的嫌疑人在作案後,會對時事新聞特彆關注。梅豔紅如果真的和滅門案有關,她肯定會時刻關注各大網站和報紙新聞,但是我不敢保證她會為了親情冒出頭來。”
“要多長時間?”他又問。
“對不起,我不能確定。”我倒吸了一口氣。
老鄭聽我這麼說,緊鎖眉頭,整個房間的空氣和他的臉一樣沉重下來,史老師幾次想開?,但看到老鄭這臉色,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感覺老鄭在沉浸地思考些什麼,但是又猜不透他心裡的天平究竟朝向了哪一端。
“季潔,你知道這個案子有多重要,你知道外麵輿論有多沸,更知道時間意味著什麼。說實話,我第一反應是你在沒事找事,換個人,我可能早就拍桌子了……但是季潔,咱們倆在一起工作整整十四年了,我還是願意相信你。但我們不能把大部分的人和精力押寶在一個小概率事件上……老樣子,分兩組吧,大斌子最懂這些新鮮玩意兒,你帶著他一起。剩下的人……”
“老鄭,感謝。我知道我走了一步險棋,謝局未必能答應派人,我也不想給大家添麻煩。就我和大斌子吧,彆喊其他人了。”
“這不行啊,人太少了!”老鄭反而急了。
“不少!我和季姐能行!”大斌子信誓旦旦回。老鄭再次猶豫,不過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幾天我孕吐反應逐漸加重,在開會時就覺得惡心想吐,會議剛一結束,我就急忙跑去廁所。大斌子看我這樣,也不忍心讓我多做事,他說我發令他執行,但是我們人手本來就少,他全一個人擔著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我們倆簡單理了一下思路,第一步,我們要先說服張紫來配合我們。
“大斌,我們倆立刻去杭州一趟。”我想了想,堅定地對他說。
“什麼?你這麼難受,現在坐什麼飛機啊?!這不是受罪嗎季姐?我自己去杭州就行!”
“不行,我必須親自過去一趟。快,收拾行李。”
“可是……”
“彆可是了,現在就走!”
大斌子沒扭過我,我們買了最近的機票,和老鄭楊震簡單說了一聲後,就直奔機場。
飛機起飛之前,楊震一直沒有回我消息,我知道他肯定還在開會。今天天氣一般,氣流比較多,整個飛行過程有些顛簸。這來回搖晃的機身加重了我的不適,期間幾次我到機尾衛生間吐掉,空姐貼心地送來熱水,但是要命的是,我連水也喝不下。
大斌子看我這樣子,心疼得不行,懊悔地說就該堅決不讓我來。
我摸著肚子笑笑說沒事,如果我的寶寶知道這些,他(她)也一定會讓我來的。我們臍帶相連,有心靈感應,他(她)一定會支持我的。
下了飛機,手機從飛行模式打開,刷刷十幾條楊震的未接來電跳在我眼前。
我趕緊按了回撥鍵。
“你放心,這不算是外勤,不是去找嫌疑人,沒有危險的…我真沒騙你,不信你問大斌子啊……”我把電話給大斌,讓他和楊震解釋。
“啊,是啊楊處,這趟去杭州就是去找其他人了解一下嫌疑人的情況,剩下的我就不能多說了,不過我以我的職業生涯發誓,季姐連跑都不用跑,坐那兒聊天就行了!”
聽到我們倆這麼說,楊震才算勉強放心下來。我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楊震,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但是轉念一想,更多的還是感動。楊震甚至比我這個孕婦還要謹慎,我遭受著孕前期的折磨,他則承受著神經上的緊繃。孕育一個小生命真是件辛苦與幸福並存的事情,但是總歸幸福是要大於辛苦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我身邊有許多不願意生孩子的夫妻,但是我和楊震,依然對這個小生命抱有最真切的期待。
我們在杭州分局見到了張紫,她比照片裡看起來更瘦弱,臉和脖子要比胳膊黑許多,背微微有些駝,像是常年乾農活留下的印記。
而她的男朋友張小利則一直陪在她身邊,聽說,這對情侶所在的村子裡一直有同村不能結婚的傳統,而張紫和張小利則在這種嚴苛的環境下深深地相愛了。他們的父母礙於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一直不肯讓他們倆結婚,於是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領到那本期待已久的紅色本子。
我們又找杭州的同事了解了一下情況,據他們反應,張紫的二姐丟後,他們一家人始終沒有放棄尋找,但是他們家眼界受限,經濟也有限,沒有依靠現在發達的自媒體,而是一直用傳統的紙質傳單方式去找人。這種方式放在家附近可能還有些作用,但是一旦距離遙遠,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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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說明了來由後,張紫非常抗拒地不願意配合我們,她甚至聽完後站起來開門要走。
我隱隱約約感到了她的顧忌和害怕,便輕聲問她是不是害怕找到姐姐後,發現她是殺人犯,一家人不能團聚?
張紫抬起頭,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使勁兒點點頭“季警官,我們家雖然窮,但是一直以來都是本本分分的。丟的是我親二姐,我相信就算她走丟了那麼多年,也絕不可能去做什麼壞事的!季警官,你們回去吧,求求你們,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周圍人陷入了一種複雜的沉默氣氛裡,眼前這個女孩子的家庭,已經很不容易了,難道說,我一定要讓他們家雪上加霜嗎?就在這一瞬間,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我走出辦公室,抬頭看了眼天上的雲。總覺得杭州的雲和北京的不太一樣,此刻我頭頂上方的,是幾團看不清楚形狀的白棉花團,它們如宿命般地死死糾纏在一起,掉進了藍色的、深不見底的海底,它們在尋找在深海裡生存的法則,但是最終也沒有找到絲毫答案。
既然是他們家的事,還是交給他們家自己解決吧
我用手遮住了陽光,然後神色平靜地回到張紫旁邊,微笑著對她說“我們理解你和家人的恐慌,請放心,我們不會逼你的。選擇權交給你們,我隻能告訴你利和弊。首先要說明的一點是,雖然沒有拿到dna數據,但是我們根據其他數據綜合分析,這個梅豔紅很大概率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二姐;但是梅豔紅隻是我們懷疑的對象,現在並不能確認這個案子就是她做的。如果你們願意找人,我們全力幫忙,相信她很有可能很快就會出現,當然,你們也要承擔著她可能是殺人惡魔的風險;如果你們不願意找人,那麼你的親二姐將像謎一樣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家族,將永遠存在這個遺憾,親情這個巨大的窟窿,用什麼都無法填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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