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怒火
事到如今，似乎一切都已經明了，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甘心，鬼使神差的，我從審訊室出來，獨自又去見了趟周彩慧。
她剛吃過飯，白米飯和兩道菜胡亂放在桌子上，見我過來，沒忍住竟然將所有飯都吐在了椅子上，獄警一邊嫌棄一邊捏著鼻子找阿姨來清理，她連連說抱歉。
“你怎麼吃哪兒吐哪兒？真惡心人！”獄警忍不住埋汰了她兩句，巴不得離得遠遠的。
周彩慧再次抱歉，看得出來她平時是個挺注重禮節的人，我走上前，幫她說了幾句話：“周老師不是故意的，她身體不舒服，嘔吐是正常生理反應。”
見我這麼說，獄警才沒有繼續追究，但是依然在臉上寫滿了嫌棄，而周彩慧也似乎對我這句維護極其感激，她輕輕對我說了聲：“謝謝”。
“彆謝我，我媽也是胃癌去世的，她生病時的反應，和你一模一樣。看到你這樣，難免我會想起她。”提起母親，提起往事，我突然間紅了眼圈，但是又憋住了即將落下的眼淚，問她道，“你為什麼不如實對我們說出真實病情呢？就算你有案子在身，該治病我們也會幫你治病，我們是公安局，不是黑社會，不會剝奪你的健康權。”
“謝謝你啊季警官，可是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呢？博得你們同情嗎？你們的同情，對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周彩慧看了看窗外的雲彩，一臉苦笑，今天的雲彩很美，她卻苦澀得乾巴巴得像一個風乾的醃黃瓜。
“我很好奇，什麼對你來說才是有意義的？楊教授的關心和愛，對你而言才是生命的解藥？”我看著她的側臉反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戳中了她的心窩，她呆呆地看向我，隨後愣了幾秒，又苦笑道：“季警官，就算這是生命的解藥又怎麼樣呢？他臨死，都不願意把這藥方給我，還要在我結痂的傷口上撒鹽。。”
“所以你才對他，因愛生恨了？”我引導她，漸漸進入話題。
周彩慧沒有回答，我見她沉默，換了一個方式插入話題：“對了，有一個對你來說不太好的消息，我們找到了李莊。”
周彩慧突然間大驚失色，我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的同事還在審問李莊，一個殺了三個人的男人，是不會吝嗇說出真相的。我來找你，是因為同為女人，能理解你選擇雇凶殺掉最愛的人，必然有太多的心酸和不得已，我希望你把這些委屈說出來，而不是一個人帶著這些苦水，去接受最後的結局。”
“謝謝你來找我季警官，你讓我緩緩吧。”周彩慧再次捂住肚子，看得出來她胃疼得要命，我立刻喊來魯大夫，給她吃了止疼片。
“季潔，她真的不適合再接受審訊了！”大魯再次提醒我。
“好，我知道，我會離開，給她時間，讓她靜養。”我看著周彩慧痛苦的樣子，不忍心再次逼她，而就當我轉身準備出門時，周彩慧突然叫住了我：“季警官，是楊華，他，到最後動了我房子的主意，我才起了殺心。”
我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
周老師的眼眸明顯變得脆弱而怨恨，她艱難挺立起身子，對我回道：“給小明住的那套房子，價值近一千三百萬，是我和老楊省吃儉用幾十年的積蓄，小明上大學的那年才買下的，寫的是我和老楊兩個人的名字。因為和他爸意見不和，小明從大學後就搬出去自己住，這套新房一直是我們老兩口住。小明畢業找工作的時候，老楊突然提出要搬回我單位發的老房子裡，要把這套房子留給兒子結婚用。我不同意，因為這件事，我和他爸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小明是他和其他女人的私生子，這些年我忍辱負重為了維持婚姻，忍著惡心帶大了他的兒子，現在他還要把我大半輩子的積蓄讓給這個兒子，我死都不能同意！”
周老師說到這裡，情緒比較激動，我急忙給她端了一杯水，讓她緩緩。她喝了幾口後，眼睛裡再次充滿怒火：“沒想到，有一次他竟然趁我出去旅遊，悄悄讓兒子住進去，自己則搬回我單位的房子裡。等我回來後，發現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我所有的行李鋪蓋都搬回了老房子，小明已經住進去好幾天了。老楊的說法是兒子需要一個安靜舒適的環境備考他們大學的輔導員，等兒子上了班，我們就再搬回去。他就是這樣，自己認準的事兒就要做，從來不顧及他人感受，我當時氣的要命，但是想著先等小明考完試吧，無論如何也不能影響他的前程，誰知道後來，小明成績差沒有考上輔導員，反而是找了一份離家近的電競工作，還和他女朋友複合，光明正大繼續住著。”
“我知道再這麼下去，這房子遲早是楊小明的，於是咬死了產證上的名字是夫妻共同財產，堅決不放手。老楊拗不過我，又加上不喜歡小明的女朋友，產權變更這件事就這麼擱置了。直到半年前，我去醫院體檢，突然查出了胃癌，那天是我最脆弱的一天。我把體檢報告拿回家，希望得到老楊的關照和同情，老楊開始幾天還很殷勤，陪著我去醫院忙前忙後的，但是到了後麵，他漸漸地變冷淡了，我心細，能敏銳的感受到他的變化。有一次我提前回家，聽到他和一個律師朋友在打電話，內容是怎麼變更房子產權給孩子。他還對那個律師朋友明確地說，人死了事情會變麻煩，儘量得在我活著的時候，想辦法把兩套房子的產權都變更好。那一刻我才徹底看清楚了同床共枕的男人是個什麼畜生，什麼幾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啊，什麼困難時期的互相扶持啊，什麼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啊，都是假的，他的心裡，從頭到尾隻有他兒子一個人！這些年，我為了他那點虛假的愛、為了這個家在外人麵前的體麵不斷隱忍，辛辛苦苦幫他養兒子，辛辛苦苦教書賺錢，結果全成了他兒子的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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