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對岸。
雨落無情,不管有傘沒傘,風一吹,都要濕一身。
女子漢服白衣素雪,收腰黑絲帶係,將瘦弱全身遮蓋,還輕巧,僅僅露出一截纖細脖頸,細看皮膚白皙到反光,不似健康人膚色,走三步停下擦擦額前薄汗,病弱惹人憐,卻背著不小不輕的背簍。
背簍裡全是草藥,冒著風雨僅靠一把采荷鯉魚戲水圖的油紙傘就敢強行頂著風走。
儘管如此困境又身體太弱,她都沒有想著扔下這些東西先行回家,想來這些草藥是今日一天所獲,珍貴中的珍貴。
實乃至寶。
這處村莊山路不似隔岸那般土路,泥水少,可鵝卵石多,容易打滑。
前麵雨幕中,隱約好似能看到個人影。
天黑下來極快,這裡雖比隔岸山要安全得多,但總歸河邊人煙稀少,有個伴一起走總比沒有得好。
深吸一口氣,腳步不自覺加快了。
走近瞧,才發現這個伴有些特殊,是個拄著拐杖,很瘦小,腰背有點彎曲,背上同樣背著背簍,身穿棕黑色粗布衣的阿婆。
彆說年老之人了,就說年輕人走這種路,又遇雨天,也容易腳下打滑。
河邊不僅鵝卵石多,大的石頭,村民擺放的曬魚網的木架子,烤魚留下的篝火,石頭堆成的炭火坑,殘留的雜物皆是不少。
喘口氣三步並做一步,好在阿婆走得慢,她很快走到人影邊,“阿婆,阿婆,天黑了,您要去哪兒呀,我們一起走可以嗎?我幫您拿背簍吧。”
阿婆眯著眼瞧了瞧,能瞧出是位纖瘦的姑娘,這哪好意思讓人家幫呀。伸出手連連推拒,“哎喲,阿婆自己來自己可以的,倒是你,背著重不重啊?家裡人怎麼放心你一個小姑娘去采藥呢?”
阿婆態度堅定,她不好強硬幫,就把傘歪斜過去,從衣裡拿出手帕遞去,“阿婆,您先擦擦汗,我們不急著回家的,慢慢走。”
“誒好。”
趁著阿婆擦汗,她把手放到阿婆背簍下麵,儘力幫忙托著才回答,“不重的,我天天都來這邊采藥鍛煉身體,采得並不多。”
“對了,阿婆,我住在青荷觀,每日跟師父修養身心,家人暫時不在身邊,但他們說過幾天會來看我,阿婆呢?”
手帕乾淨還是阿婆一輩子沒見過的好麵料,絲滑不硌皮膚,隻是象征性擦兩下就輕微抖著雙手,顫顫巍巍地送了回去。
“這樣啊,那多謝青荷觀的姑娘咯。”
阿婆對青荷觀有好感,不免挺直了腰板,看向前方,雨蒙蒙看不清什麼,但阿婆卻能說出心中所想,“阿婆啊,早就沒家了。”
單這一句,就讓她鼻子發酸,眼裡淚水打轉,她又說錯話了,“對不起阿婆,我不是故意要提及您的傷心事的。”
阿婆隻是擺擺手,“沒什麼這沒什麼,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這並不是什麼傷心事。”
“這隻是人間冷暖啊,小姑娘。”
她心裡好難過,“阿婆……你家裡在那兒啊,我送您回家,以後來這裡采草藥每天都來看您,您可以把我當家人。”
“姑娘啊,我的家在村裡,走這兒沒那麼多彎彎路,走得不容易摔跤,看你是要乘船渡河回青荷觀吧,還是早早回去,彆送我家老太婆了,這地天黑啊,不安生,你這姑娘又白又俊俏的,還是趕緊回去吧。”
“阿婆……”
到了進村和去碼頭的分叉口,她對阿婆擺了擺手,“阿婆,我叫時嫣,每天都會經過此處,若你需要幫助可以找我。”
“姑娘,回去吧。”
時嫣目送阿婆,直至背影消失,沒想到她們走的路不一樣,如果同她一樣也是龍灣山附近的居民就好了,那樣,或許能就近幫襯些。
不過用不了多久,龍灣山就會被改造,任何野獸都不可能出現,不會再有人被傷到。
雨勢漸大,風吹油紙傘偏移,她停下雙手扶住傘柄,等這股風過去,再回頭前進,不知是四下無人還是天黑她又剛好想到住在山頂深處的野獸,心下恐慌,抓緊背簍往碼頭跑去,絲毫沒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