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落日,餘暉灑落大地,晚霞形成漫天粉雲,讓空氣好似都有了顏色。
然而醫院裡一片死寂,空蕩蕩的走廊隻餘一人,如石碑矗立於手術室門前,他端坐著,保持江啟離去後的姿勢,動都沒動過。
前方大門緊閉,唯有亮起的字眼,手術中三個大字代表著時間並沒有停滯不前,危險並未解除,反而隨著時間流逝讓人心率直飆一百以上。
如果可以,有多少家庭寧願時間停滯在這裡……因為這裡結果是五五打平。
又有多少家庭在得知結果後,回想起那段漫長流逝的時間,巴不得時光一去不複返。
這裡從來都不隻有生。
他緊緊注視著大門,看到瞳孔渙散,也依然在內心虔誠祈禱,幾乎是走火入魔的神態。
有人急促跑來,走到他麵前,他都沒看見,始終嘴裡嘟囔著一句話。
“姥姥,我把壽命給你,你千萬要度過這一劫……”
時嫣瞬間崩潰,眼淚爭先恐後流出,她蹲下雙手緊抓住他的膝蓋,搖搖晃晃輕聲呼喚。
“季琛,我來了,我來了。”
他看著她無動於衷,身體僵硬很涼,似是毫無溫度,口中繼續嘟囔那句話。
時嫣呼吸一滯,想到江啟用平淡語氣道出的所見所幫,她跪著往前挪兩步,伸出手緊緊摟住他的腰身。
“姥姥吉人自有天相,她會沒事的。”
平生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時江兩家把她保護的很好。
像這種外力催人老,如同與死神奪命,極其冰冷的事真的發生在眼前,她整個身軀都發抖不停,又怕勸慰不成起到反作用,隻能強行忍住所有。
在生老病死前,什麼事都不重要了。
在這裡,旁人再怎麼勸慰也都顯得乾巴巴的,她隻能做到無聲陪伴。
時間會改變一切。
時嫣維持這個動作越久,身體愈發僵硬,心裡也充滿愧疚,後悔。
眼前的視線早已清晰,感受到懷中女孩在輕微發抖,低眸看去。
女孩淚流滿麵的麵孔闖入眼眸,季琛啞然,眼睛酸澀,驟然回神後,他猛然抬眸看向大門。
又是錯覺啊。
不過須臾,失望充斥於胸腔,無處發泄的苦澀凝聚成滴滴淚,從早已流乾的眼睛裡流出。
他抬手覆蓋以作掩飾,仰起頭任由淚水流乾得更快。
——
淩晨兩點,兩人坐在椅子各兩端,中間隔開的一段距離放著沒打開的飯盒,他們滴水未進。
兩點五分,手術大門打開。
季琛率先撲向醫生,隱忍著沒急於開口,可他想求一句心安的神態浮於表麵。
他恨不得跪在地上祈求。
好在醫生揉著疲倦的眉眼,開口就道,“手術成功。”
這句話擲地有聲,醫生胸前被緊抓的手術服才得以被鬆開,迎著不斷道謝,臉上擠出一抹笑。
剛經曆過生死搶奪,此刻鬆懈下來,可謂與家屬共享喜悅。
後續叮囑幾句,先送進無菌室觀察,以防細菌感染,能穿上防護服去看病人,但是建議暫時先不要去看,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會醒來。
隨後醫生離去,一連串的醫護人員魚貫而出,季琛遠遠地望著姥姥的睡顏,直至所有人的背影消失,他的身軀才如重獲新生般,精疲力儘地滑落至地麵。
空間寂靜下來,急促呼吸的聲音被放大,分不清是誰的,他們眼中隻剩彼此,以及麵對麵的相視一笑。
無菌室外。
他們麵對著巨大的玻璃,時而抬眼看向裡麵的老人,時而低眸扒拉飯盒裡已經冷掉多時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