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管!大主管?”
楊默悠悠醒轉,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關切的老臉。
“陳老。”強忍著不適,楊默從沙發上支撐起身來。
“大主管,你沒事吧?”陳老有些不放心。
“沒事。”楊默扶著額頭,襲擾在他腦海中的陣陣眩暈感提醒著他,他又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
陳老歎了一口氣。
從楊默擔任聚寶閣大主管這四年以來,他經常徹夜不眠,即使是偶然間的小憩,也被附骨之疽一般的噩夢糾纏著。
能讓這位心如止水的大主管牙關緊咬的,不知是怎樣猙獰凶惡的夢。
“客人呢,已經走了嗎?”楊默想起了那個從他手中捧走了四十萬金元幣的家夥。
“還在閣中采購呢,大主管你隻睡了一刻鐘而已。”陳老有些無奈,都這個時候了,大主管惦記的還是生意上的那些事。“小蝶已經帶著他去枯榮苑了。”
“是嗎,那就好。”莫名其妙地,楊默鬆了一口氣。
“大主管......”陳老猶豫了半晌,終於開口,眉宇間掛滿了凝重。“你真的就這麼把他放走了?”
“不然呢?”楊默語氣平淡。“那可是我們的客人。”
“這我當然知道。”陳老苦笑。“但是他到底有多危險,大主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如果對方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當然犯不上再去計較,但是這個客人的敏銳程度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若是剛剛再讓他逗留片刻,說不定真的會拿捏住楊默不為人知的秘密。
身為聚寶閣大主管,毫不誇張的說,楊默幾乎掌握了流雲城的經濟命脈,若是被人加以脅迫,那種嚴重的後果是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承擔不起的。
從這筆斤斤計較的生意不難看出,這個貪婪的客人根本就是一條磨牙吮血的狼!他們的大主管引狼入室不說,現在還想把狼放走。
“放心,他不會那麼做的。”似乎是看出了陳老心中所想,楊默答到。“不是不能,是不屑,像他這樣的人,內心的狂傲已經沁到了骨子裡。”
“但是你說得沒錯,那家夥的確是個危險人物。”楊默站起身,走向會客室的窗戶。
造型華美的琉璃窗被他猛然揮開。
陳老呆住了。
潮水。
鋪天蓋地的潮水湧了進來。
聚寶閣下方的廣場上,一隻龐大的軍隊正在集結,上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將聚寶閣圍得水泄不通,廣場外的坊市街,還有大批騎兵嚴陣以待,馬蹄騰落,塵土飛揚。他們沒有發出一聲喧嘩,但那股冰冷肅殺的氣勢卻如同浪潮一般洶湧而來,裹挾著兵器的雪亮反光和鎧甲的金鐵交擊聲,幾欲將窗子打碎。
“一個時辰之前,城門口的耳朵傳來消息。”楊默望著窗外。“有人企圖非法入城,結果和駐守城門的城防隊發生了衝突,上百人的部隊,修為最低的也有元使水準,卻被襲擊者一個人打的落花流水,現在流雲城正在全城通緝,聽說此人年紀不大,隻是個少年的樣子。”
“而我們接待的這位客人。”楊默轉過身,看著一臉呆滯的陳老“剛剛在二層時,他那件破舊的獸皮衣雖然簡單清理過,但是領口,袖口還有衣服下擺都有零星的血跡。”
“你是說......”陳老神色一震,這樣條理分明的線索,串聯起來根本就是呼之欲出的真相。
楊默點點頭。
陳老的一嘴牙齒幾乎都咬出了火星子,要不是顧忌楊默大主管的身份,他真想把這個一臉雲淡風輕的家夥摁住狂揍一頓,然後再仰天長嘯。
他錯了,他們的大主管根本不是引狼入室,而是引來了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那我們怎麼辦?”陳老深深吸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這場騷亂已經注定無法平息,現在他們應該考慮的事,應該是怎樣將不利的影響降到最低。
“保護好他。”楊默還是那副平淡的語氣。
“明白了。”陳老無奈地道。“我在閣中會保證他的安全。”
在聚寶閣中,任何一位客人的安危都不容有失,這是聚寶閣的信譽所在。
“不。”楊默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不隻是閣內。”
“什麼?”陳老吃了一驚。“不行,這可不合規矩!”
身為絕對的中立勢力,聚寶閣不會傾向於任何一方,這種不分內外的全程保護,完全是出於私人意向的偏袒!
“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楊默道。“這也不是聚寶閣的意思。”
他望著陳老,語氣幽幽地道。
“這是銀先生的意思。”
“什麼?!”聽到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陳老頓時像中箭的兔子一般一蹦三尺高。
“我這就去!”話音未落,陳老已經如同一陣風一般慌亂地奪門而出。
砰!門重重地合上,將這間空曠的會議室留給了楊默一個人。
將雙手舉到麵前,楊默無聲地凝視著。
窗外微風吹來,手中是濃腥到化不開的血腥味。
人偶雖然活了過來,絲線卻始終未斷。
這份工作他已經做了四年,而且他還會繼續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