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夜幕下的流雲城隻剩下零星的幾盞燈火,柔和的月色傾灑下來,為整座城市渡上了一層清涼如水的銀光。
夜,終究是深了。
主管室的窗戶敞開著,向外看去便能見到閃爍的滿天星鬥,楊默靠坐在椅子上,麵容疲憊,雙目閉合,頭歪向一邊,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看樣子,似乎是已入睡了。
清風驟起,打開的窗戶微微搖動,發出輕輕的吱呀聲,楊默麵前書案上堆積如山的紙張嘩啦啦的飄散開來,如同漫天白蝶飛舞。
一個身披鬥篷的人影邁步走進主管室,衣袍從楊默的書案前拂過,香爐中的淡淡青煙也隨之輕輕搖了搖。
人影走向楊默,燈光投射出的陰影,一點點籠罩了這位聚寶閣的主管大人,楊默渾然不知,繼續熟睡。
望著熟睡中的楊默,那雙狹長的眼睛即使閉合,眼皮卻依然時不時地皺起,眉宇輕蹙,帶著一絲痛苦與不安。
六年以來,日日夜夜他都是這麼度過的嗎?
人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撫上楊默的額頭,手卻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半晌,人影發出一聲複雜的歎息,將手收了回去。
衣訣飄動之聲響起,燈光重新透投射在楊默身上,主管室內又恢複了寂靜,仿佛什麼人都不曾來過。
香爐中的輕煙逐漸淡去,似乎是燃儘了最後一點檀香,無聲的熄滅了。
......
客棧裡,齊浩風鈴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兩人埋頭吃麵,誰也不說話,隻有吸溜吸溜的聲音不絕於耳。
“齊浩哥哥,你是不是生氣了?”風鈴吃著吃著,突然停下筷子,探身過來,一臉討好地問道。
“沒生氣。”齊浩神色如常,繼續吃著麵條。
“對不起,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呀?”風鈴又探身過來,試探著問道。
“沒生氣。”齊浩繼續吃麵條,語氣有些不耐煩。
“對不起對不起,其實你還是在生氣吧?”沒過一會,風鈴的小臉又湊了過來,小心翼翼道。
“沒生氣。”齊浩繼續吃麵,太陽穴上已經暴起了青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果然你還是在生氣啊!”風鈴連忙縮了回去,一副被嚇壞的樣子,眼淚在淡青色的大眼睛裡委屈地打轉。
哢嚓!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捏成數段,齊浩拍案而起,力道之大,連盛著半碗麵的海碗都震飛了起來。
“我說我沒生氣,你聽不懂嗎!”齊浩站起身望著風鈴,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耶嘿嘿,沒生氣就好。”風鈴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安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我......”風鈴這般反應,讓齊浩即將脫口而出的咆哮生生卡在了喉嚨裡。心頭怒火中燒卻偏偏無從發作,齊浩隻得一臉憋屈地坐下繼續吃麵,咬斷麵條時的牙齒格格作響。
沒辦法,自己說的,沒生氣。
“齊浩哥哥,你為什麼會和那些當兵的打起來啊?”沒過多久,小丫頭的聲音又從桌子另一邊傳過來。
此刻她正忙著和麵條作鬥爭,一雙筷子在麵碗裡攪動,一束束麵條纏在筷子上,卷成一個大麵團。
齊浩埋頭吃麵,一臉的生無可戀,他實在是不想回答小丫頭的問題,但是按照這幾日接觸的經驗來看,如果自己不回答,勢必會迎來小丫頭無休無止的盤問。
“進城,他們要錢。”齊浩吃著麵條,聲音含混又極儘簡短道。“我沒錢。”
“哈哈哈哈哈哈,聽著簡直跟乞丐一樣嘛!齊浩哥哥你好窮啊。”桌子對麵傳來小丫頭毫不留情的嘲笑聲。
哢嚓!齊浩嘴裡的筷子直接咬斷了半截。
乞丐一樣?!那你還好意思一路上吃我的喝我的,還逼得我每次住客棧都要訂兩間房?
“那你又是怎麼進城的?”吐出半截筷子,齊浩冷笑道。
“我?我當然是從城牆那頭飛過去的啊。”拿著卷好的麵團,風鈴理所當然地道。
齊浩默默地彆過臉。
如果說厚顏無恥也是一種天賦,那麼風鈴這張臉皮的確稱得上是得天獨“厚”......
冷靜,要冷靜,齊浩在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想要順利擺脫這個小丫頭,就不能一再流露出嫌惡的情緒,若是引起了小丫頭的警覺,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你在城裡惹上什麼人了嗎?那些家夥為什麼要追殺你?”齊浩裝作不經意地開口,這還是他幾日來第一次主動和風鈴搭話。
“咦?齊浩哥哥,你想知道我的事嗎?”麵對齊浩一反常態的搭話,風鈴小小地吃驚了一下,接著一雙淡青色的大眼睛愉快地眯了起來。桌麵下一雙纏著絲帶的粉嫩小腳也輕輕地晃蕩著,顯然是特彆開心。
風鈴想了一會,嘟著嘴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啦,那天我偷偷溜進一間客棧想要搞點東西吃,緊接著那幾個人就鬼鬼祟祟地上了樓,我還以為是來抓我回去的人呢,就悄悄躲在屋頂上,誰知他們進了房間,就一直在說什麼殺了這個,殺了那個的,聽著怪嚇人的。”
“我聽得心裡害怕,就想偷偷離開,結果不小心踩掉了屋頂的一塊瓦片,然後他們就來追殺我了。”將整個麵團一口氣塞進嘴裡,風鈴含糊不清地道。
殺人?齊浩皺了皺眉,如此有組織的密謀,看來這群人應該是被雇傭的職業殺手了,之所以追殺風鈴,大概是害怕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