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正坐在一張矮凳上,背對著入口,一動不動。
他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肉上布滿了交錯的傷疤和亮晶晶的汗珠。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隻是用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說道:
“來了。”
源賴清能感覺到,這位老人比他還要疲憊。
他的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但那雙眼睛裡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
那是一種傾儘了所有心血終於完成一件曠世傑作後,滿足與虛脫交織在一起的光芒。
沒有多言,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鍛造台前,掀開了上麵蓋著的一塊粗糙麻布。
布下,一柄長劍靜靜地躺在那裡。
劍身通體銀白,沒有一絲多餘的紋路,在鍛造室昏暗的火光下,流淌著如同月光般清冷而柔和的光澤。
劍柄是深色的木質,上麵用銀絲纏繞著精致的梅花枝紋,古樸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雅致。
整把劍看起來內斂到了極點,沒有絲毫鋒芒畢露的張揚。
“失望了?”
看著源賴清的表情,老人沙啞地開口。
“它沒有靈紋,也不會發光。陰陽師們喜歡的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我一樣都沒加。”
他轉過頭,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源賴清。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源賴清沒有回答。
他隻是伸出手,緩緩地、鄭重地握住了那截纏繞著梅花枝紋的劍柄。
在他手掌握住劍柄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從掌心湧上心頭。
冰冷的劍柄仿佛有了溫度,有了生命。
他甚至不需要將劍抽出,就能“看”到。
他能“看”到劍身內部,那一道由星辰鐵構成的核心,正在微微震顫,與他氣海丹田深處,那個剛剛成型的“劍意光點”,遙相呼應。
它們在共鳴。
源賴清緩緩地將長劍從鍛造台上拿起。
很輕,但又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厚重感。
他握著劍柄,將劍身緩緩拔出。
沒有想象中的龍吟虎嘯,沒有刺目逼人的寒光四射。
劍刃出鞘的聲音,輕微得如同情人間的耳語。
銀白色的劍身宛如一泓秋水,在火光下靜靜流淌,看似平淡無奇。
他心念一動,試著將氣海中那一縷初生的劍意,順著手臂注入劍身。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蜂鳴,從劍身內部響起。
銀白色的劍身表麵,瞬間浮現出一層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光,一閃即逝。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鋒利了起來。
“好劍。”
源賴清由衷地讚歎。
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鍛造室裡。
鐵齋老人眼中那瘋狂的火焰,終於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滿意與釋然。
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它還沒有名字。”他提醒道。
源賴清低頭看著手中的長劍。
劍身映照著他略顯疲憊的臉,也映照著他眼底深處的鋒芒。
他沉思片刻,看著這柄內斂到極致卻傲骨天成的劍,輕聲說道:
“就叫‘冷香’吧。”
“梅花冷香,傲骨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