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緊握著拳,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看著滿朝文武各異的眼神,看著小皇帝那“痛心疾首”的質問,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冰冷的怒意充斥著他的胸膛。他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羅網,每一步都被人算計得死死的!
“陛下!”一個清冷而帶著一絲虛弱、卻異常清晰堅定的女聲,突然在死寂的金殿門口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棲梧院的錦夫人——雲錦,在崔嬤嬤和玲瓏的攙扶下,臉色蒼白如紙,肩頭還裹著厚厚的紗布,竟一步步,艱難地踏入這象征著權力巔峰的金鑾寶殿!
她無視所有人驚愕的目光,無視禮法森嚴,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在距離蕭辰不遠的地方停下。她微微喘息著,顯然是強撐著病體而來。
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那雙總是沉靜或帶著柔弱的眼眸,此刻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直直地看向龍椅上的慶元帝!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殿,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凜然:
“若王爺因顧忌太後鳳體、顧忌朝堂非議而畏首畏尾,不敢為忠良洗刷沉冤……”
“那麼……”
“民女雲錦——雲崢遺孤!願持此血詔殘角與先帝罪己詔副本,獨闖登聞鼓院!敲響那百年未鳴的登聞鼓!告禦狀!上達天聽!以我雲氏一門三百餘口的鮮血和冤魂為祭,叩問這煌煌青天,朗朗乾坤——”
“我雲氏之冤,何時能雪?!”
“國之法度,天理之昭彰,究竟何在——?!”
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雲錦那清冷而決絕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在死寂的金鑾殿中轟然炸響,餘音回蕩,震得雕梁畫棟都仿佛在嗡嗡作響!
“雲氏遺孤!”
“她竟然是雲崢的女兒!”
“她還活著?!”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過後,是如同火山噴發般的巨大嘩然!驚呼聲、抽氣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瞬間淹沒整個朝堂!
所有目光,如同無數道灼熱的探照燈,死死聚焦在那個站在大殿中央、肩頭染血、臉色蒼白如紙卻背脊挺得筆直的素衣女子身上!
震驚!駭然!恐懼!同情!各種複雜的情緒在文武百官臉上交織變幻。
十年前那場震驚朝野的血案,那幾乎被塵封的雲氏之名,此刻被這唯一的遺孤以如此慘烈、如此玉石俱焚的方式重新揭開,帶來的衝擊力無與倫比!
韓相韓德彰的臉色,在聽到“雲崢遺孤”四個字時,瞬間由灰敗轉為一種近乎死人的青灰!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若不是及時扶住了身前的玉笏板,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
那雙渾濁的老眼裡,此刻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一種滅頂的恐懼!她還活著?!她不僅活著,還成了蕭辰的側妃?!
她隱忍至今,就是為這一刻?!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女人,就是來索命的!
龍椅之上,少年天子慶元帝的臉色也驟然變幻!最初的震驚之後,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瞬間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驚詫、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甚至還有……一閃而過的、冰冷的殺意?他藏在寬大龍袍袖中的手,猛地攥緊了!
蕭辰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那個臉色蒼白、肩頭染血、卻挺直脊梁如同孤竹般的女子!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如同業火般燃燒的恨意和決絕!
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真是雲氏之女!果真千方百計欺瞞於他!一直隱瞞身份潛伏在他身邊,就是為……
那她對自己的幾分真?幾分假?又痛!又怒!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蕭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死死盯住身邊這個將他感情與心得到就肆意……將整個朝堂都逼到懸崖邊的女人!看著她眼中那如同業火般熊熊燃燒、毫不掩飾的恨意和決絕,看著她那單薄身軀裡爆發出的、足以撼動金殿的凜然氣勢!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驚怒、痛楚和一種近乎毀滅性震撼的情緒,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他淹沒!
她竟敢!竟敢在此時此地,以雲氏遺孤的身份,發出這泣血叩天的質問!
她知不知道!這是將自己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也暴露在所有仇敵的屠刀之下!她斬斷所有退路,就隻為逼他,逼這滿朝朱紫,逼這高高在上的皇帝,給雲家一個遲來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