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加重“恩典”二字,目光死死鎖住雲錦,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得意或虛偽。
然而,雲錦隻是淡淡地瞥一眼腳邊的廢妃詔書,臉上沒有任何欣喜或失落,平靜得可怕。她甚至沒有去撿。
“是啊,自由了。”雲錦緩緩站起身,因為虛弱而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站穩。她迎視著蕭辰審視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
“還要多謝王爺……當年的‘不殺之恩’,和今日的……‘成全’。”
“成全?”蕭辰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被徹底輕視和嘲諷的怒火瞬間衝上頭頂!
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強大的壓迫感逼近雲錦,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低吼:
“雲錦!你以為你贏了?!扳倒一個韓德彰,你就以為你能跳出這棋局?!彆做夢!你不過是慶元帝手裡一把用過即棄的刀!廢妃詔書就是他給你的‘酬勞’!你現在什麼都不是!隻是一條被主人踢開的喪家之犬!”
他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刺向雲錦。他想看到她崩潰,看到她憤怒,看到她後悔!
然而,雲錦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裡,沒有憤怒,沒有悲傷,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嘲諷。
“王爺說得對。”雲錦忽然笑了,那笑容蒼白而美麗,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疏離,
“民女現在,確實什麼都不是。不再是雲氏貴女,不再是錦夫人,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庶人。不過……”
她頓了頓,目光越過暴怒的蕭辰,投向牢門外那片被鐵欄分割的、狹窄的天空,聲音帶著一種斬斷一切過往的決絕:
“這樣也好。乾乾淨淨,孑然一身。正好……去討回那些,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
討回?屬於她的東西?
蕭辰的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時!
“王爺!沈……沈院判他……”一個侍衛驚慌失措地衝到牢房門口,聲音帶著哭腔,
“沈院判他……快不行了!水牢陰寒,他傷勢過重,又受重刑……高燒不退,氣息越來越弱……大夫說……說恐怕……撐不過今夜!”
沈硯!
蕭辰的身體猛地一僵!他差點忘了水牢裡還關著那個半死不活的沈硯!
雲錦在聽到“沈院判”三個字時,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瞬間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波瀾!
震驚?擔憂?痛苦?還有……一絲被刻意壓製的、冰冷的恨意?但這一切都隻持續短短一瞬,便被她強行壓下去,重新恢複冰冷的麵具。
她猛地轉頭看向蕭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放了他!”
“放了他?”
蕭辰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雲錦,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本王?沈硯私闖天牢,劫持重犯,罪同謀逆!本王沒當場將他格殺,已是仁慈!他死在水牢,是他咎由自取!”
“他若死了,”雲錦的聲音陡然變得冰冷刺骨,如同來自九幽地獄,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蕭辰的心上,
“我雲錦在此立誓!窮儘此生,上天入地,必讓你蕭辰……血債血償!讓你在乎的一切,為你今日所為……陪葬!”
那冰冷的誓言,帶著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在狹小的牢房裡回蕩!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蕭辰的心猛地一沉!他看著雲錦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眼睛,知道她絕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女人,竟為沈硯,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忌憚,瞬間湧上心頭。
為了一個沈硯,值得她如此瘋狂嗎?
還是說……他們之間……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蕭辰的腦海,讓他眼中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更冰冷的陰鬱所取代!
就在這時,牢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虛浮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咳嗽。“阿錦……阿錦……”一個極其虛弱、卻充滿焦急和擔憂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隻見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如鬼、被兩名侍衛幾乎是架著的沈硯,出現在牢房門口!
他顯然是被強行從水牢拖過來的,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左肋下的紗布更是被染得一片猩紅。他氣息奄奄,眼神渙散,卻依舊掙紮著抬起頭,努力尋找著牢房內的身影。
當看到雲錦安然無恙時,他那雙黯淡的眸子裡,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回光返照般的、濃烈的光彩和釋然!
“阿錦……你……沒事……就好……”沈硯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聲音微弱得如同呢喃,隨即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沈硯!”雲錦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再也無法維持那冰冷的偽裝,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就想衝過去!
“攔住她!”蕭辰冰冷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