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塞了那份血詔。親手。
這個秘密,如同最深的夢魘,十年來被他死死壓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從未對任何人吐露,甚至試圖說服自己那隻是混亂中的錯覺。
如今,卻被一個臨死老賊的嘶吼,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雲錦……她聽到了嗎?她相信了嗎?
想到雲錦可能聽到這句話時眼中的恨意,蕭辰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比昨夜那把淬毒的匕首刺入時,還要痛上千百倍!
“砰——!”
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無處宣泄的暴怒,終於衝破理智的堤壩!蕭辰猛地回身,一拳狠狠砸在堅硬如鐵的紫檀木書案上!
沉重的書案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案麵上一個沉重的青銅鎮紙被震得跳起,又重重落下!堆積如山的奏折嘩啦啦滑落一地!
他赤紅著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瀕死的困獸。指關節因為巨大的撞擊而破裂,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散亂的奏折上,如同點點淒豔的紅梅。
還不夠!這痛楚還不夠抵消他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悔恨與絕望!
就在這時——
“報——!!!”
一聲帶著十萬火急意味的長報,如同利箭般穿透厚重的門板!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傳令兵,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撞開了書房的門,撲倒在門檻之內!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顯然是經曆極其慘烈的廝殺才突圍而出!
“王爺!急報!北……北境急報!”傳令兵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八百裡加急!鎮北關……鎮北關失守了!北狄左賢王阿史那摩,親率鐵騎二十萬!突……突襲!守將張繼戰死!副將陳通叛變!開關獻城!北狄大軍……已……已破關而入!正……正朝著……京城方向……長驅直入——!!!”
轟——!!!
仿佛又一道九天驚雷在蕭辰腦中炸開!
鎮北關失守?!二十萬北狄鐵騎破關?!
這消息的衝擊力,甚至比韓德彰的臨死指控更為致命!如同一盆冰水混合著滾油,兜頭澆下!
北境!那是大胤抵禦北方蠻族的最後屏障!鎮北關一破,北狄鐵騎將如入無人之境!富庶的河北道、河東道將直接暴露在鐵蹄之下!京城危在旦夕!
張繼戰死?陳通叛變?!
蕭辰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滔天的怒火,瞬間席卷全身!鎮北關守將張繼,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悍將!為人剛直忠勇,怎會輕易戰死?
副將陳通……他記得此人,似乎是……是韓德彰早年安插進去的?!
韓德彰!又是這老賊!死還要咬人一口!他竟敢通敵賣國?!竟敢引狼入室?!
“廢物!一群廢物!”蕭辰目眥欲裂,一把抓起桌上染血的青銅鎮紙,狠狠砸向牆壁!鎮紙深深嵌入牆壁,發出沉悶的巨響!
傳令兵被這駭人的氣勢嚇得癱軟在地,瑟瑟發抖。
“陳通……好!好得很!”蕭辰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每一個字都淬著刻骨的殺意,“傳本王鈞令!”
他猛地轉身,玄色衣袍在身後劃出淩厲的弧度,眼中再無半分迷茫和痛苦,隻剩下屬於鐵血統帥的冷酷決斷和焚天之怒!
“京畿大營、神策軍、龍武衛!即刻整軍!所有兵馬,給本王集結於西郊大營!半日之內,集結完畢!延誤者——斬!”
“飛鴿傳書隴右、河西節度使!命其火速率本部精銳馳援!遲延一日,軍法從事!”
“封鎖所有通往北境之官道、水路!嚴查細作!遇可疑者,格殺勿論!”
“關閉京城九門!全城戒嚴!自此刻起,隻許進,不許出!違令者——殺無赦!”
一連串殺氣騰騰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個澄心齋的空氣都為之凍結!肅殺之氣彌漫!
“末將……遵命!”傳令兵掙紮著爬起,忍著劇痛,踉蹌著衝出去傳令。
書房內再次隻剩下蕭辰一人。他急促地喘息著,額角青筋暴跳。北境烽火、京城危局、韓相遺毒、還有雲錦那淬毒的眼神……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需要兵!需要最精銳、最能快速調動的兵!拱衛京畿的禁軍!隻有掌握絕對忠誠的禁軍,才能穩住京城這即將傾覆的危局,才能爭取時間等待外鎮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