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語含糊,卻像一把毒刺,狠狠紮進雲錦心中!
父親……當年竟還有過這樣的生機?是誰在暗中操作?交易為何失敗?宇文烈說的是真是假?!
無數疑問瞬間充斥她的腦海,讓她心神劇震,幾乎難以維持表麵的平靜。
宇文烈拋出的關於父親生前可能存在的“交易”,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雲錦心中掀起狂瀾。
但她馬上清醒過來:這極可能是宇文烈擾亂她心神的毒計。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真假,此刻都不是探究的時機,活下去,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北狄大營的氣氛日益緊張。
糧草被焚,軍心渙散,前線敗績不斷傳來,宇文烈雖竭力彈壓,但敗局已定,軍中彌漫著恐慌與絕望的情緒。
看守雲錦的士兵也變得焦躁不耐,動輒打罵。
雲錦意識到,機會或許就在這混亂之中。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救援或忍受折磨,必須主動創造機會。
這一日,當宇文烈再次前來,以勝利者的姿態嘲諷靖軍的某次小挫敗時,他顯然需要從她這裡獲取一些扭曲的成就感。
雲錦一改往日的冷硬抗拒,垂下眼簾,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成王敗寇,自古如此。王爺又何必再來奚落我一個將死之人…”
宇文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語氣的變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哦?王妃這是…想通了?”
雲錦偏過頭,似是不願讓他看到眼中的屈辱與掙紮,低聲道:
“螻蟻尚且貪生…我隻是個女人…這些家國大事,我…我累了…”
她表演得恰到好處,將一個身心俱疲、意誌瀕臨崩潰、卻又強撐著一絲驕傲的貴族女子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宇文烈果然信了幾分,或者說,他更願意相信沒有人能在他的手段下一直硬撐下去。他得意一笑:
“早該如此!識時務者為俊傑。王妃若能棄暗投明,助本王一臂之力,他日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雲錦沉默片刻,才仿佛下定決心般,輕聲道:“…王爺想知道什麼?我隻是個婦道人家,軍國大事並不知曉多少…或許…或許商隊往來的一些消息…”
她刻意將話題引向自己熟悉的商業領域,既符合她“錦娘子”的身份,降低宇文烈的戒心,又能伺機傳遞真假摻半的信息,甚至套取情報。
宇文烈果然對靖朝內部的物資調配、物價波動、乃至某些官員的貪腐軼聞很感興趣——
這些信息有助於他判斷靖朝的後勤能力和內部矛盾。
於是,一場危險的智鬥在囚籠旁展開。
雲錦“小心翼翼”地透露一些半真半假、或已過時的商業信息,偶爾“不經意”地夾雜一兩條看似無關緊要、實則能誤導宇文烈判斷的消息:例如誇大某地糧荒,或暗示某條商路因戰事影響已廢棄。
同時,她以“感慨”、“抱怨”的形式,巧妙地向宇文烈套話:
“…唉,若是往日,江南的絲綢茶葉何等緊俏……如今戰亂,怕是都便宜了那些膽大包天的走私販子了…聽說他們甚至能打通關節,將物資運到…運到關外…”她裝作失言,慌忙住口。
宇文烈正聽得入神,聞言嗤笑:
“哼,區區走私販子算什麼?真正的‘大手筆’,你們靖朝內部某些‘大人物’才…”他忽然意識到失言,猛地停住,警惕地看了雲錦一眼。
雲錦立刻低下頭,裝作害怕的樣子:“妾身失言了…”宇文烈見她如此,戒心稍減,反而生出一種炫耀的心理,冷笑道:
“告訴你也無妨。你以為本王大軍為何能支撐至今?僅靠劫掠嗎?若無你們靖朝‘自己人’源源不斷輸送糧草軍械,本王豈能……”
他雖未明說,但話中之意已昭然若揭!坐實了曹黨乃至更高層持續資敵的賣國行徑!雲錦心中冰寒刺骨,麵上卻不敢表露分毫。
幾次“交談”下來,宇文烈對雲錦的“順從”頗為滿意,看守也略微放鬆了些。
雲錦利用這微小的空隙,開始暗中觀察營地的布局、巡邏規律、馬廄位置、以及宇文烈王帳的準確地點。
她將看到的、聽到的一切信息,默默記在心中。她無法書寫,也無法傳遞,隻能等待時機。
一日,一名負責給她送餿飯的年輕北狄士兵,在放下碗時,似乎無意地用手指極快地在滿是汙漬的碗底劃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那竟是青蚨組織內部表示“已看到,等待指令”的暗號!
雖然極其微弱模糊,但雲錦絕不會認錯!是秦鋒!或者是他派的人!他們混進了北狄大營!一直在尋找她!
巨大的希望瞬間湧上心頭,但立刻強行忍住。
下一次這名士兵再來時,雲錦背對著帳外看守,假裝咳嗽,用手帕捂住嘴,極快地用指甲在手帕內側劃幾個簡單的符號和箭頭方向——